申公亭在重门的位置上停下，一对狮子眉翘如刀剑，目光犀利地直对红毯尽头的晟帝、姬慕初和三大世家家主，毫无畏惧，亦无恭敬之态。在他的身后还有一个身穿便衣，手提长刀，身材健壮魁梧的大汉跟着，这个大汉的目光很凶悍，一看就知道不是等闲之辈。
对面的晟帝与之对望，不禁往后一仰身子，气场强弱高下立判。
唯有姬慕初挺立如山，但是身躯也骤地一僵，他身边的三大世家的人，更是脸色一凛。
漠视片刻，申公亭才缓缓踏进客堂，踩着红毯前进，腰间的佩剑与玉佩碰撞出铛铛的声音，格外清脆，如同杀人的斧钺斩断颈骨。所过之处，官吏不敢与之对视，皆低下了目光。他慢慢走到尽头，在龙台主位前顿足，睁着三角眼，对着上位拱手一礼，语气是高亢中带着些不耐烦，“臣，拜见陛下。见过太子殿下。”
晏泞正好正对着申公亭，悄悄地多打量了一眼这个在世人眼中权倾朝野的宰相，见其果然是气势不凡，而他竟然心生了一丝怯意。接下来，眼见申公亭要侧头撇过来，顿时收回目光。
申公亭察觉到有人在打量他，便转头朝晏泞所在的方向望去。席上的人，除了姬慕初和三大世家家主，皆低下了头，不敢直视。见到晏泞竟然敢偷窥，他浮起了嘴角，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一样。
晟帝稳住身躯之后，竟然客套起来，赔笑道：“申相来了······那就请申相入座。”
申公亭没有入席，拱手道：“陛下，在开宴之前，臣有要事要上呈。”
晟帝怔了一下，不明白申公亭想要搞什么，便小心翼翼地问道：“申相，你看，今日乃是进士宴，有什么事，我们还是放到明日上说，可好？”
申公亭全然不理，依旧我行我故，“陛下，此事就正好与进士有关，我看当着众俊杰面前说，正好！”
见拗不过，晟帝只好作罢，“那申相，不知你说的是为何事？”
申公亭对着周玄辚冷冷一笑，徐徐说道：“昨日刑部接到揭发，言辞直指邵宁侯府嫡子晏毓以及周侍中嫡孙周庭。现刑部余大人已经查明事情原位，证实了晏毓与周庭小妾通奸，被周庭察觉，周庭大怒之下，将小妾白氏杀害的杀人事实。”
此言一出，除了周玄辚和晏毓，满堂俱惊。
霎时间，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晏毓身上，包括周氏和晏庸，以及气得半死的周玄辚。
晏毓很快整张脸就没有了血色。
无论周庭和晏毓哪一个出了事，周玄辚都心痛，更何况堂兄弟之间共享小妾，实在是丢尽了读书人的颜面，而这桩丑事被当着新科进士和同僚百官说出，更是丢尽了他的老脸。所以周玄辚恼羞成怒，压迫着满腔怒火，不善地道：“申相，不知你说出这话，可有何凭据？”
今日进士宴，六部尚书官阶有资格赴宴，故而也都在席。
收到申公亭眼神示意，刑部尚书余文彬从袖中取出一份文书，展示当堂，“这就是供词，请陛下一阅。”
跟在晟帝身边的太监望了晟帝一眼，得到晟帝点头示意，便踱着小碎步跑下，接过供纸上呈晟帝。
晟帝翻开一阅，越看越生气，将其揉作一团，拍在食案上，生气道：“堂兄弟私烝一妇，真是丢尽了读书人的脸！周玄辚，你就是如此教导你的孙子和外孙的？”
周玄辚老脸一白，赶紧跪在晟帝席前，叩拜道：“陛下，这只是申相的一家之言，尚不知真伪。老臣真的是冤枉啊，老臣以官职担保，家族子侄断不会做出这等事！”
世家与东宫利益休戚相关，姬慕初出来帮着说话，“父皇，依儿臣看来，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晏侯爷的嫡子，才学出众，不像是声色犬马之人。再说，一个小妾，如果真的犯了错，周家小公子，完全可以到官府申请对罪奴的谒杀，不需要偷偷摸摸。申相是不是受了什么人的蒙蔽？”
见状，晟帝也不知怎么办，毕竟一边是太子，一边是首辅，这俩人都不是好惹的主。他望望姬慕初，又望望立于红毯下，气定神闲的申公亭，吞吐起来，“这······”
申公亭对上姬慕初不善的眼神，冷然一笑，从自己袖中取出另一份文牍。
所有人都目光都集中在这份文牍上。
申公亭将其打开，高声道：“陛下，这是京兆尹延台的供纸。”
此言一出，不亚于先前通奸杀人一案。
京兆尹的官阶已经不低，妥妥的从三品，也没有人听说他犯了什么罪，又在何时被收监，所以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个极具冲击的消息。
晟帝亦是露出疑惑的神情，指着那文牍，既惊且疑地说：“申相，这是什么回事？”
申公亭成竹在胸，慢慢地道：“京兆尹延台已经供述，他乃是受了周德房的授意，去追杀指正晏毓通奸案、周庭杀人案的俩个证人，以此来作为周德房改判弹劾延家括地兼并的监察御史定死的报答。另外，大理寺的孔推丞也招了，说确实受到了周德房的指使。”
周玄辚顿时发作，再也忍不住，职责道：“延大人好歹也是京兆尹，朝廷从三品，陛下并无下旨捉拿，你擅自拘押，是何道理？”
申公亭似乎早就预料到周玄辚会有此问一样，笑道：“周侍中可能还不知，那俩个证人没有全部被灭口，还有一人死里逃生。在证人入刑部之后，延台自知事败，竟然想逃出京师。西门守军捉拿，被他砍死一人。众目睽睽之下，无得抵赖。”
这令周玄辚哑口无言，姬慕初和卫璜、延沛等人也都目瞪口呆，因为除了周玄辚尚知一些内情，他们是从头到尾一无所知，所以今日才被申公亭打了个措手不及。
余文彬呈出一份文牍，说道：“这是西门校尉所写的陈情书，请陛下一阅。”
晟帝接过太监转呈的延台供词和西门校尉陈情书，觉得证据确凿，条理清晰，并无可辩之处，不由皱下了眉头，忐忑地问：“那按申相的意思是······”
申公亭笑道：“延台，买凶杀人。周德房，蔑视律法。此二人犯有大罪，应渎职下狱。”
此言一出，客堂又再度陷入死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