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前，微凉的风灯在摇曳。
司徒璟双目无神地走出寺门，行尸走肉般走下阶梯，走向灯火通明的街上。看着人生百态，他觉得他仅是一个匆匆过客，永远不属于这儿，永远无法在这座巨大而冰冷的城池里扎下根须吸取到温馨的养分。
别人皆亦疑窦的目光打量着司徒璟，把他都成了一个乞丐了，一些贵人闻着司徒璟身上多日未曾洗刷的恶臭，厌恶地掩蔽躲闪，倒是一些乞丐将他误认作同类，好心地诫言了几句。
当然，这一切，司徒璟都觉得无关紧要了，在他看来，这再正常不过了，在他们家乡中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土豪使力一分是真理，佃户使力三分是常言。
他呆滞地穿过一条条街巷，一步步来到城墙边上，距离城门还是十步之距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脸上陷入了思索和纠结之中。
时辰一点一滴的过去，到了戌时，守门的士卒开始关城门了。这个时候，司徒璟依旧立在原地，他还没做出决定，就眼睁睁看着厚重的城门闷声阖上。
路过的人看他就像看一个怪人一样，他目光徐徐增添了几分锋芒，而后竟毅然地转过身，朝原路折返了。没有人知道，这个看上去并怎么强壮的少年，竟会如同一把长戟，将乌云搅成冷雨洒落至蛰卧的巨阙。
与此同时，在街边的某处高楼望台上，俩道身影矗立着，俯视下方的万千蚁民。他们的目光皆集中在司徒璟一人身上，应该说司徒璟从大理寺出来之后的一举一动都没有逃过他们的眼睛。
看到司徒璟折返，卫渊脸色好看了些，“还好，他总算醒悟了，没有白费我一番口舌。”
卫璜对此并无感到意外，乃道：“一个不甘于现状的人，给他一条阶梯，就能束缚住他，尤以自卑的人为最。深渊的魔音已向他发出召唤。”
就在俩人交谈间，郑平从外间入内而报，说东宫有请。
听到东宫二字，爷孙俩个神情皆一凛。卫璜吩咐卫渊回府，便暗自下楼，乘车马朝东宫而去。
东宫殿内，太子姬慕初已在书房摆茶等候，脸有思色。
卫璜随太子心腹入内，叩拜道：“拜见太子殿下。”
姬慕初抬了抬手，“卫大人无须多礼。来试一下今年的龙山雪芙。”
卫璜道谢，便坐至太子的对面，小品了一口，赞道：“果然还是东宫的茶，最合臣的心意啊。”
这也算不着痕迹的逢迎了，姬慕初听后却没有什么变化，脸色依旧闷闷不乐。
见状，卫璜感到有些奇怪，不禁问道：“不知殿下唤臣前来，是有什么事要吩咐？”
姬慕初呼了口气，沉声道：“据安插在虎贲军中的密探传回消息，徐真皋已收柳辅为义子。”
闻言，酒杯在卫璜手中晃动了一下，溅出了一泼茶水，卫璜惊诧了，喃喃道：“这可真是一个让人惊讶的消息啊。”
姬慕初心事重重，“徐真皋曾经深爱柳辅之母，无奈缘浅情深，才甘作旁人。他十多年未娶妻，世人传言他痴情未改之故。虽说传言不可尽信，但他暗收义子此举，不得不让人多心呐。”
卫璜也是人精，一下子就听出了姬慕初话中之意。若是柳辅与徐真皋之间真的有深厚情谊的话，那么得罪柳家就不是一个明智之举，而晏泞与柳家之间的关系匪浅，柳辅又因救晏泞力战刺客受了重伤，更是下下之举。可如今世家已和晏泞和柳辅势成水火，他沉声道：“殿下，若是此消息来得更早一些，我们或许还有机会，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徐真皋掌握着三万虎贲军，本人又是名将榜和高手榜上之人，乃是晟朝名将，是在京畿之地唯一可以与申公亭麾下申蒙所握的六万厢卫军抗衡之人，他若保持中立，申公亭会有忌惮不敢轻动，可若是他也倒向申公亭，那么姬氏皇族等同于名存实亡。所以这层利害关系，让姬慕初不得不召卫璜前来，喊停对晏泞的敌意。
姬慕初懊悔地道：“本来本宫之意是拉拢，谁料发生后面的事······悔不该轻言得罪。”
卫璜对此亦很无奈，他杀晏泞一开始并非本意，乃是不想周、沛两家与卫家、东宫离心离德，直至后来，眼见晏泞在读书人的心中名望越大，生怕会被申公亭利用，方才毅然杀之。说起来，他与晏泞并无私仇，乃为公仇。
看到卫璜闭而不语的样子，姬慕初不甘心道：“就没有挽回之法了？”
卫璜举起茶壶斟水，忽而一道光芒耀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