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就先吃饭,养足精神,再分析此案。”
于是乎,公馆的仆人很快就把饭菜端了上来,摆成了一围。
柳如颇有主人风度地对晏泞这个后辈一笑,做了个手势,“晏小公子,请。”
晏泞显得受宠若惊,连忙弯下腰回礼,“不敢不敢,您请。”
柳如和煦地笑道:“听辅儿讲,这一路追查,都有晏小公子的出谋划策,老夫感激不尽。这一顿饭,不算得什么,就算老夫对晏小公子的答谢。”
晏泞又诚惶诚恐地拱手还礼,“柳大人客气了,这都是身为一个晟朝子民该做的本分,《淮南子》告诫我辈:‘浩浩荡荡乎,机械知巧弗载于心。是故死生亦大矣,而不为变,虽天地覆育,亦不与之掺抱矣。’晚辈虽不才,但也愿意以死捍公义。”
柳如听后,眼前一亮,惊喜道:“《淮南子·精神训》这篇文章,晏小公子也曾看过?”
晏泞捉住了这个“也”字,做到彬彬有礼,再次施礼道:“晚生略为看过,不晓得精义,只知皮毛。若有缘,晚辈想向柳大人这样的博学鸿儒请教,还请离开黄道仲所在的公馆,两具尸体由柠山县衙的人来接走。
晏泞也跟着道察院人马到了柳家下榻的公馆。
柳如还想聊聊案子,所以回到中堂就问:“对于黄道仲的话,你们是怎么想?”
柳辅摸了摸肚皮,所以就指着晏泞,略带抱怨的语气道:“叔父,侄儿现在不知道怎么想,但是知道他的肚子想吃饭。”
行了一路,晏泞口渴得不得了,刚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就听到柳辅的籍口和柳如微愣的目光,顿时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心中暗骂着柳辅,明明是他自己饿了,却找别人来“过桥”。虽是这样想,但肚子上的空虚感,还是让他生起对吃饭的期待。朝廷命官吃的东西,总不会差吧?
柳如怔了怔,然后爽朗地一笑,连连点头,“好好,倒是老夫心急了,再怎么忙也不能忘记吃饭。那好,我柳大人不吝赐教。”
见晏泞如此懂礼,又显得对圣贤书十分熟读却谦虚不浮躁,柳如高兴之余,暗暗感叹这样“知书达礼,老实本分”的年轻人不多了,大方地道:“赐教不敢当,若晏小公子有闲暇,老夫倒也愿意探讨探讨。”
只要面前这位老爷子高兴了,那想傍上柳家这棵大树似乎很有机会啊。晏泞心中乐开花,脸上为了显得对老爷子的敬重,露出如获至宝那般,拜道:“多谢前辈诲人不倦之恩。”
柳如摆摆手:“不用谢,以后也不用称什么前辈、大人,若是愿意,像辅儿一样,称老夫为柳叔即可。”
晏泞像个乖孩子那样,小声道:“是,柳叔。您也叫我晏泞吧,公子之称,愧不敢当。”
觅得“贤才”,柳如显得很高兴,豪爽地笑起来。
而旁边静静呆着的柳辅早已经看傻眼了,望着晏泞有模有样地装着好学生,差点吐了出来,鄙视的白眼都翻上眼眉了,暗骂道:“装,你再装!”
而晏泞悄悄地回了个挑衅的表情,洋洋得意,让你这个家伙不理我,那我就搞定你叔父,照样能够摘得柳枝好乘凉。
接下来柳如的话更加让柳辅气得吐血。只见柳如语重心长地对柳辅说道:“辅儿,你看看晏泞,人家年龄跟你差不多,却饱读诗书,彬彬有礼,还有孜孜不倦的求学上进之心。你看看你,一天到晚,是舞枪弄棒,别说读书了,连书房都没有,这像什么话?别说叔父说你,说你也是为了你好,你要好好跟人家学学。”
柳辅虽然脸上还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但内心已经在捉狂。晏泞越发洋洋得意的笑容,在他眼前是那么的讨厌,他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撕破这张虚伪的面孔,让叔父看清这究竟是个什么得行的家伙。
见柳辅沉默不语,没有听进去,柳如叹着气摇着头,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痛心疾首的样子,向饭桌入去。
晏泞乖乖地跟在后面,路过柳辅身边时候,听到了低吟的一句“不愧是骗子的行家”,对上柳辅极其鄙视和愤怒的目光,他会心一笑。他已经受够了这个家伙年纪不比他大却好为人师的无礼之状,扳回一城的感觉非常舒爽。
入席之后,晏泞才看清这一桌根本不是山珍海味,其实就和柠山县一些富人吃的差不多。他有些失望,不过手还是没停的,毕竟蹭吃蹭喝有得吃就不错了。
柳如以长辈的关怀问道:“晏泞啊,今年乃子年,按例举行秋闱,你准备得如何?”
说到这个,一丝忿恨潜藏眼底,晏泞尴尬地道:“回柳叔,只怕我是不能参加。”
柳如疑惑起来,“为何?”
晏泞无奈地道:“柳叔有所不知,我并未参加过童试,无科考和录科合格记载,所以无资格。”
晟朝的科举制度,虽然名义上是人人皆可参加,但却是有各种局限。社会分士农工商,又分三教九流,除了贱籍或犯罪之人被禁止参加,未经程序按级考试的考生也不得越级而考,除非有特殊情况,而这种特殊情况一般只落在祖辈有功绩或是任官在身的监生、荫生身上。还有就是,无论是读书,还是参加科举都是极为耗资的事,车马跋涉之资,文房四宝之资,食宿之资等,所靡匪少,一般百姓人家常难以为继。
柳如又问:“可有录遗?”
晏泞摇了摇头。
又皱了皱眉头,“既然你有心读书,那么当初,为何不报名童试?”
晏泞面有为难之色,拱了拱手,“柳叔有所不知,我有难言之隐。”
柳如闻言,点了点头,也不好刨根挖底,“哎,只是可惜了。其实本官亦可向朝廷推荐你为贡生,只是这样一来,或许对你的日后的前途产生变数。”
柳辅试言道:“叔父,你是怕,这桩案子结束之后,世家和申相两伙人都会嫉恨晏泞。”
说到这两伙在晟朝权势滔天的人,柳如脸色凝重,虽有不满,但却不敢明目张胆抨击。从压抑的事中抽出,柳如望向晏泞,以公允的语气,把选择权交给晏泞,“当然,这是你的路,该怎么走,得由你来决定。”
一簇火焰在眼底燃烧,把刀与剑、血与雪、凄叫和狞笑全部焚寂成齑粉。往事历历在目,刻进骨子里,痛在心上,永不磨灭。在桌子下,晏泞攥紧了拳头,筷子咔嚓而断。他以坚定的语气回答道:“虎荆何所惧?我赤宁为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