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帐内,徐真皋的尸体被安放在榻上,柳辅坐在边上,僵硬地拭擦着明光铠上铜片的血迹,眼神空洞而悲愤。
晏泞在站在一边相陪着,从昨晚离开清溪庄,跟着来到东大营,他已经这样静静地呆了很久,也劝说了柳辅很多节哀顺变的废话,除此之外,他什么也做不到。
忽而,拭擦完铠甲,柳辅猛地站了起来,顺带拿起了挂在墙边的一把战刀,正要气势万千地朝外而去。
见柳辅神色不太对劲,晏泞心下一惊,当即挡在柳辅身前。
“让开!”柳辅神态冷漠。
“你要干什么?”晏泞质问。
“我要去杀了卫璜那些人!”凌厉的杀意从柳辅目中闪过。
杀卫璜?这可不得了!晏泞被这句话给吓得六神无主,先不论成功与否,若柳辅真的这样做了,那么离死也不远了,他急劝:“你不是开玩笑吧?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杀了卫璜,你也得死。”
“就算死,也让他为义父陪葬!”柳辅毫不畏死的样子。
“那你就为卫璜陪葬?是不是太不值得了?”晏泞质问。
“你根本不懂得我的心情。”柳辅手臂上抬,把刀尖顶在晏泞胸膛上,“你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晏泞也不怕,打偏刀尖,紧紧地盯着,“难道,徐帅拼死来救你,就是换来你自己这么挥霍生命的?”他不懂吗?他不是不懂柳辅此时此刻的心情,相反的是,他实在是太理解了。在苏晃被害之后,他也曾在冲动之下,想去越京城查个水落石出,但是为了带大苏璎,因为自己的渺小,不得不放弃了热血之气,选择与一般少年不同的隐忍蛰伏。
此言一出,柳辅眼目出现了一丝犹豫,但他心头上的怒气依旧没有释怀。
晏泞欲言又止,其实有一股异样的感觉始终萦绕在心头,犹豫半晌,他细声说:“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柳辅惑然问:“什么?”
晏泞说:“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够要了徐帅的命?”
刀缓缓放下,思忖之色浮上眸子,柳辅紧紧望着晏泞,“申相说,义父是中了暗算······”
“别忘了,昨晚徐帅是来救人的,原本厮杀的双方根本没有虎贲军,暗算又谈何说起?而且,徐帅是我们晟朝第一高手,天下第二高手,就算是中了暗算,又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让人得逞了?徐帅是战场上刀光剑影走过来的人物,什么明枪暗箭没有见过,要是这么容易杀,那么早就埋骨沙场了。”晏泞一通气说出,也不仅是劝住柳辅,也是想弄清楚真相,
柳辅侧头望了眼安详的尸体,又惑然望向晏泞,”你的意思是说?”
“就凭郑平之流,再是怎么占据先机,也不可能耐徐帅如何才是。”晏泞见过宋夷光、乌金剑鬼这些人风采,自然觉得一般的埋伏,对于这些战略高手而言,不外乎一片缟纸。“所以,这其中,有没有什么猫腻,谁也说不定。”
柳辅沉声道:“韩通当然奈何不了义父,可东宫不只有一个小小的韩通,还有云雾影刀公输符。”
“可谁也不清楚云雾影刀有没有出现过。”晏泞目起疑色,“还有,如果云雾影刀真的出现了,那么申公亭为何不说,他完全没有理由藏着捏着才是,他巴不得想让天下人知道,是东宫和世家谋害了徐帅,那样子虎贲军旧部就算不站队申氏,也绝对跟东宫结下仇怨。”
道理是这个道理,一时间,柳辅亦无从找出理由。
随即,晏泞脸起异色,贴近柳辅,讳莫如深,“如果······如果,徐帅不是东宫那边谋害呢?”
不是东宫那边谋害?这个说话让柳辅神情一震,旋即他也猜到晏泞话中意有所指,“申公亭?”
“弓弩失窃案来得莫名其妙,去得轻轻如也,这里面本就值得思索。按理说,柳氏身为案中所牵连的人,不应该协理御史台才是。我们姑且认为,是朝廷中人不愿意开罪徐帅,所以睁眼闭。但从我们协理弓弩失窃案开始,来到清溪庄向申公亭汇报,然后申平遇袭,金龙卫出调,杀手趁机来袭,再是徐帅担心你的安危,率轻骑来源,最后不幸遇难。你不觉得,这里面一环一环的,像是预先设计好了一样吗?”
“申氏拿出郑平,不拿出公输符掩饰,正是心虚之处······因为公输符一出现,就很难解释为什么没有在混乱中杀死申公亭,反而去杀没有仇怨的义父······”顷刻间,柳辅的脑袋也亮堂起来,许多被忽略的细节思如泉涌般迸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