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长修,当年从世人眼中消失前,在逐鹿高手榜上排名第一,是天下间最强的战略高手,号称银落星沉。
“你就是银落星沉夏长修?!”晏泞多次听过苏晃说到这个名字,只是那个时候苏氏众将驻守四方,他也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什么少主?晏泞往后退了一步,被夏长修这个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惊异地望着夏长修,“你刚才喊我什么?”
夏长修眼神肃穆,抱拳道:“苏帅全家被害,既然你是苏帅的弟子,那你就是苏帅遗志的继承者,你就是少主。”
苏璎之事,晏泞思考了一会儿,还是说了出来,“也许,苏氏并没有消磨殆尽。”
夏长修露出惊诧的表情,“你说什么?难道苏帅还有后人在世?”
“师父的女儿苏璎,或许还在人世,或许不在了。在逃离西疆之后,我和她一路逃到了楚州,直至几年前,她失踪了。”晏泞目有愧疚和担忧之色,“所以,你的少主,应该是她。”
“苏璎小姐?”夏长修神情有些愕然,旋即又想到了什么似的,站了起来,目光转冷地望着晏泞,“你是害怕与苏氏逆党扯上关系?”
“如果我真害怕,我就不会跟你说这些,更不会保留玉鹤。”晏泞没好气地盯了夏长修一眼,愤慨地道:“我甚至,连谁是设计陷害的主谋都不清楚!”
听了这一番带着恼怒和真情的言语,夏长修目光已经从怀疑不满转为复杂,“所以你来京都,是为了······翻案。”
晏泞颔首承认,“没错,我已经查实,卫、延、周三家,在审理苏氏之案时落井下石,伪造了诸多不实。所以,我就投身于申公亭,希望能借助他的力量,将苏氏扳倒,重启此案。”
怔了半晌,夏长修毫不客气地打击,“恕我直言,这个想法太天真了,也太过愚蠢。”
晏泞不解地望着夏长修,“为什么?”
沉吟了许久,夏长修目光仇恨和愤懑,“因为······陷害苏氏一门这件事,本来就是申公亭最得意的杰作。”
这话犹如天雷轰击在身上,犹如巨石落在湖水上,晏泞的心绪掀起了惊涛骇浪。这一切实在是太过出乎他的意料了!他错愕地凝望着夏长修,“是申公亭?!”
往事不堪回首,再回首时有几多泣荆之情,就有几多狞髯张目。一阵强大得令人战栗的气流自夏长修脚下爆发而出,将满庙的干草枯叶激荡十尺开外,然后才萧萧下。
陈旧的小庙里,晚风阵阵,霜降寒来,而一个陈旧的故事正在开坛。
“景平元年九月,西卫率大军犯边,西疆告急,朝廷急文送达奚州驻防地,让苏帅出兵御敌。苏帅领麾下七万人马,以及临时招募的江湖豪侠、故旧之勇、仰慕之属,合计十万人马开赴前线灵州。两军在边陲对阵一年之久,互有胜负,骁卫军未让西卫东进一步。然而,朝廷以粮草告急为名,连下四道圣旨催促苏帅起兵决战。迫不得已,苏帅只能仓促起兵,不料想行军途中遭遇伏击,全军覆没。”说到这儿,夏长修热泪盈眶,胸膛剧烈起伏。
竹簧沙沙,似乎也在为惨烈的大战而悲鸣。
“兵败之后,苏帅遣中军将军蒙浚回京请援。”提到蒙浚,夏长修咬牙切齿,“不料想蒙浚回到京都,竟然无中生有,诬陷苏帅于边陲与西卫密探暗联,以十万大军的性命易换西卫兵马相助谋反。还诬陷苏帅实为胶东王的余党,参与杀害永咸太子,已为太子旧部所察,恐军心生变,便借西卫之手除去十万太子旧部,顺势割据一方。”
这些事,晏泞是知道的,在大理寺秘档库有相似的记载。即使已知晓,再次听起来,依然冤屈冲天,血气腥浓。他攥紧了拳头,一拳打到旁边的柱子上,打出了血也毫不在乎。那一个火光冲天的夜晚又浮现在眼前,他的亲生父母,以及大溪村众多相识的人,就是在固河兵败之后,被人屠戮殆尽。事后,还被朝廷冠以西卫安插在晟朝边境的奸细污名。
在听到朝廷这样的定调之后,他什么都明白了,屠杀大溪村村民的人,根本不是西卫杀手,而是来自晟朝京都,那个时候他就发誓,一定要凶手血债血还。只是,可惜苏晃不肯告诉他真相,所以他才来到越京。
整理好情绪,夏长修沉声道:“苏帅自小就是永咸太子伴读,与太子之间情谊深厚,没有理由害太子,更不可能是胶东王同党。所以,在苏帅遇难之后,我潜回越京城打探,终于发现了蛛丝马迹。”
晏泞急问:“什么蛛丝马迹?”
夏长修凝目道:“蒙浚诬陷苏帅之前,曾经去过申府,见过申公亭。”
“竟然还有这事?!”晏泞倒吸一口冷气,“即使如此,也不能证明申公亭就是凶手,特别是蒙浚辞官离京之后,已经失踪······”
“蒙浚没有失踪,而是被灭口了。”夏长修言辞凿凿地打断晏泞的话,“执行灭口的是申公亭麾下的幽水组织,这是我亲眼所见。”
在夏长修说完后,庙宇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