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安，你到底怎么了？今天脸色特别差又一直走神。”
顾随安听见MOMO喊她才忽然回过神来，苦笑着对她摇摇头：“没什么。”
昨天的邮件是MOMO带进来的，但顾随安并没有怀疑她，毕竟自己跟MOMO共事的时间也不短了，如果真的有什么摩擦，MOMO指着鼻子骂她一顿的概率也比搞这种小动作的概率高。
这种事毕竟不是好事，如果让MOMO知道自己无意中当了帮凶可能也会很不舒服，顾随安索性就没告诉她。
MOMO上下打量着顾随安，忽然来了一句：“难道……”
顾随安屏住了呼吸，她什么都没表现出来，MOMO又是怎么猜到的？
MOMO瞪大眼睛：“你真的恋爱了？”
顾随安：……
“你就是真恋爱了也憋着，昨天发了节日告白福利还有不少人给你充电打赏呢，你别这个时候掉链子！打起精神来，今天能恰饭了！”
UP主们所谓的恰饭就是接广告了，虽然平常的播放量硬币什么的都有相关的奖励，充电打赏也是很直接的收入，但是光靠那些只不过能维持基本收入罢了。
如果UP主是自己运营，那赚来的钱除去成本也就是自己的，但是因为没有专业团队支持，自己非常累也缺乏宣传。签了经纪公司很多事都省心了，从服化拍摄后期剪辑到宣传推广，唯一的问题就是要养活整个公司，对业绩的要求就更高了。
就像鬼畜类UP曾经火爆一样，现在美食类UP成了新宠，M平台的百大UP基本都是美食开箱和生活类，别的都成了冷门。
游戏类也算是冷门了，数据上本来就不是一个量级，顶尖的UP基本上都转去做直播了，剩下的UP都是在挣扎中寻求着一条继续走下去的路，接广告就成了最后的救赎。
顾随安听了也觉得高兴：“终于能恰饭了！是哪家公司的？”
“白柠檬科技。要推广的是个实时战斗类的手游，广告费给得也痛快……”MOMO翻着资料，把手往顾随安面前一比，“这个数。”
“好久没遇见过这么阔气的金主了。”顾随安仔细想了想，“你接之前先查查这里头有没有猫腻，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查过了，业绩真实，游戏本身的玩家日活和话题度都还不错。”
“这么好的机会会落到我们头上？”顾随安依旧保持着怀疑态度，“不会还有什么别的附加条件吧？”
“合同都签回来了，还有什么不信的？”
“这么快就签了？”顾随安还是迟疑，“这个金主是来做慈善的？”
“法务那边已经看过了，哪还轮得到咱们来质疑？”MOMO说道，“这可是个大项目，策划那边都在帮你想点子，这回好好干！除了基本的推广费，白柠檬那边还有引流奖励，吸引过去的玩家越多咱们就能拿越多分成。”
顾随安也跟着高兴起来：“那挺好，开张一次，全年不饿。”
“这哪是不饿的问题，白柠檬这次特别看好我们，后面打算给你彻底包装然后量身打造专门的直播频道，之后可能是长线合作，好几年的伙食都有了……”
“等会儿！”顾随安皱着眉头打断她美好的畅想，“我说过我不直播的。”
“我知道你怕自己播不好让人笑话，可那有什么好怕的？大家享受的就是一个美女主播体验游戏的过程，谁是真的关心你玩得好不好？在乎的人都去看专业选手比赛了，谁来看你呀！”MOMO努力开导她，“你也别妄自菲薄。你在这行已经打磨了那么久，好多新游戏你一会儿就上手了，哪怕不够专业，职业素养还是够了，你对自己要有信心。”
“不行。”顾随安连连摇头，“我绝对不能开直播。”
MOMO也不勉强她了：“好好好，这个以后再说，现在先把金主的推广视频做好才是第一要务。”
顾随安想想也是，低头悄悄的先给夜枭发了讯息过去：“我今天可能要熬夜，你不用来接我了。”
夜枭很快回信：“好，我陪你熬。”
顾随安莫名其妙：“你怎么陪我？”
“我在试着修复《世界彼端》的数据。”
顾随安愣了愣，嘴角慢慢的弯起来。
“我不为自己活，我是为你而活，所有取悦自己的事情对我来说都不是必要的。或者说，没有意义。”
“那你就让它们变得有意义。”
“你会开心吗？”
“不知道，看心情。”
“那我可以试试看。”
夜枭从来不玩虚的，说了要做就马上做，行动力惊人。
“随安！”MOMO忽然跑出来，攥着手机的那只手激动得微微发颤，压低了声音跟她征求意见，“金主说晚上见个面顺便一起吃个饭，咱们去不去？”
顾随安用同样小的声音说：“为公还是为私？”
MOMO冲着电话说了几句之后才报讯：“公事，说是要商量一下这个推广视频的内容形式。”
“那当然只能去啊。”顾随安点了头，可脸上苦着心里悬着，整个人都快给憋死了。
等到MOMO放下电话，她立刻就问：“既然是讨论内容，这本来是策划的事，我可以不去吗？”
“人家本来就是冲着你……你的名气来的，要是连你都不去，人家还以为咱们是在耍大牌呢，这个推广合作你不想要啦？”
“当然要啊！”顾随安连连摇头，“但是你知道的，我在陌生人面前……我怕到时候酒一上头我就把人家给吓跑了。”
“你放心，我会全程陪着你，就算是喝酒也不怕，我酒量还好，能顶的都可以给你顶。”MOMO停下来想了想之后又补了一句，“为防万一，把汪海洋也带上。”
自从上次汪海洋撇下顾随安开始，顾随安就对汪海洋毫无信任可言：“带他干嘛，不会说话不会来事，遇到危险还自己先跑。”
“要的就是他不会说话不会来事，酒局差不多了就让他搅和搅和，自然就散了。”
“你这不是明摆着要让他背黑锅吗？”顾随安无奈，“这样不好吧？”
“那是你搅和还是我搅和，你自己选？”
顾随安想了想：“还是找汪海洋吧。”
顾随安心里有数，这种酒局虽然说得挺正规，到了席间正事几句说完，剩的就是推杯换盏联络感情。她自己向来最不喜欢的就是在酒桌上四处敬人拍马屁，同学会那次已经算是勉为其难的扛过去了，没想到这么快又要再来一次。
“哦，你们来了？快请进快请进！杨总，客人们来了！”
跑出来带位的是白柠檬科技的营销主任王杰，也是一直和MOMO对接的人。虽说他的迎接足够热情，可他喊了那么一嗓子，总让顾随安联想到古时候青楼里招呼姑娘们接客的老鸨。
包间里只有一张二十人的大酒桌，正中主位上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一看见顾随安就站起来：“顾随安，又见面了。”
“是你？杨……”
“杨青，那天老王的退休谢师宴上见过。”
顾随安一看见他就觉得眼熟，他再一打招呼顾随安就认出来了，这不就是李萱企图介绍给她的那两个人当中的一个嘛！
“嗨，老同学相见多难得，来来来，坐这里好说话！”王杰刚才是坐在杨青右手边的，这会儿赶紧把位置让了出来，直把顾随安往那边推。
“不用不用，我们也不是很熟。我们不是一个班，就是同一个老师教过……”
“以前不熟，那以后合作了不就熟了吗？”
顾随安说完了就觉得自己有点失言，可王杰完全没给她机会，直接揭过去了，硬是没让气氛冷下来。
王杰一直推着顾随安过去，顾随安越发尴尬得恨不得打个洞钻进去。还是MOMO懂她，抢先一步去坐了那个位置，随即望了顾随安一眼，立刻抢了酒壶给自己面前的酒杯倒酒：“随安不太会喝酒，喝了也不尽兴，我来陪杨总喝几杯！”
顾随安自然知道她是在给自己使眼色，立刻在隔得最远的那边坐下了。汪海洋犹犹豫豫的不知道该往哪边坐，顾随安拽他在自己侧边坐了，另外两个策划也挨着坐下了。
“来，先吃先吃，咱们边吃边聊！”在场那么多人，这么一闹多少有点不给面子，可杨青也是商场老手了，当然不会表现出来，自己给自己找补一句就算过了。
喝过一杯，大家就开始自我介绍。杨青这个人守旧，别的公司早就改设总监副总监助理了，就他手底下还是主任组长业务员，听着特别接地气。
席间吃的喝的自然不计，顾随安哪怕再三推脱也还是被灌了三红二白整整五杯酒，两个策划入职没两年年纪也不大，照样是被灌得七荤八素。倒是汪海洋格格不入的坐在那里，自己不去敬酒也没人找他灌酒，随便意思两口也就过去了。
李萱说杨青长得比较磕碜，那天顾随安也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觉得就是普通中年人的长相，今天到近处一看也确实磕碜了点。三十多岁的年纪也没结过婚，脑门已经提前出现了地中海的趋势，本来长得脑袋圆下巴方，应该是个很正气的相貌，可那一双眼睛总是溜来溜去，底子又显得浑浊，看上去就格外的不怀好意。
李萱说过杨青家里在搞养殖业，杨青倒也不回避这段发家史，自己一五一十讲得格外详细。原来他家里养着蛋鸡，那年鸡蛋滞销，结果闹禽流感的时候把鸡全部扑杀了，补偿了一大笔钱。后来他改去养鱼，旁边工厂排污全给毒死了，又赔给他一大笔。后面他养小龙虾，养蝎子，养竹鼠，反正什么赚钱养什么。说来也绝了，他养殖基本上都是赔，赚钱靠的全是各种天灾人祸，也不知他算是倒霉还是幸运。
反正钱赚得差不多了，杨青对养殖业也算是腻味了，又想起了自己上大学时候的主业——谁知道他当初去学计算机，完全是他爹为了让他将来能整明白养鸡场那套自动化设备填报的。
杨青捡回了计算机，可搞什么都觉得差点意思，转来转去看上了游戏市场，跟着就注册了白柠檬。白柠檬跟风挑了市场上最红火的游戏类型跟着干，虽然公司看起来规模不大游戏也还不够完善，还是飞快的囤积起了不少资源。
正好在这个时候，他在老王的退休宴上遇见了顾随安。
按他那意思，顾随安就是他迟来的白月光。
大家年纪都不小了，这话是什么意思大家都明白，顾随安不想面对也不想弄黄了合作，只好打着哈哈在一边煎熬。
“既然是长线合作，我希望形式可以丰富一点。”酒过三巡，杨青脸上已经多了一层红晕，舌头也有点不利索，“你看比如cos一下游戏里的人物拍个视频什么的，比千篇一律的坐在那里摁手机好多了。”
MOMO还没说话王杰就先抢过话头：“杨总说得是，像我们这样的行业领头羊，当然不能附于流俗，我们要力求突破，每个细节都要做到最好。”
启梦手握《世界彼端》，技术都进展到突破了3D模拟的界限，至今都不敢说自己是行业领头羊，刚刚起步的白柠檬竟然能说这种大话，顾随安拼命憋住了不敢做表情，把头深深埋下去喝了一口汤，结果又被呛住了。
汪海洋看了她一眼：“你没事吧，咳嗽咳得跟哮喘似的。”
“咳咳咳，我……我出去透口气。”顾随安瞪了他一眼，顺势开溜，杨青和MOMO在那边说什么双赢什么品牌效应什么COS服她都一概不管了。
“呼……见鬼了……”暮色降临之后气温下降了很多，顾随安吹着冷风使劲的呼气，心道一句我都快把拒绝二字写到脸上了，怎么还有那么些人不聪明或者是太聪明的朝她面前献殷勤。只是喝杯酒互相吹捧几句也就算了，偏偏一边查户口似的问得很细，一边又没来由的假装相熟，习惯把自己藏起来的顾随安尴尬得都快爆了。
只要能远离那令人窒息的社交场合，她宁可呆在外面吹冷风。
门又被推开了。
顾随安往那边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这回真的见鬼了。
怕什么来什么，杨青居然也独自一人出来了，而且摆明了就是冲着她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