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最终真正能理解和欣赏的事物,不过是一些在本质上和他自身相同的事物罢了。
——德国哲学家叔本华
2021年7月,时尚杂志摄影棚。
两个摄影助理一边调整反光板一边低声讨论。
“封面都是明星偶像,这次破天荒地选了两个科技创业界新贵,主编的口味真难捉摸。”
“有什么难捉摸的?主编就是看脸和气质!虽然是科技界的,但人家有颜任性啊!”
摄影师推开门:“还有时间闲聊?那边采访快结束了,马上准备衣服给两位嘉宾换!”
一位助理慌忙推着衣架过去:“我们挑了十套衣服,您选两套吧。”
“他们俩身材都好,穿衣显瘦,脱衣有肉。”摄影师一边夸赞一边挑了两件。
杂志采访间。
窗台上放着一株藤蔓纤长的绿萝,翠色汹涌,沁人心脾。静音空调缓缓地释放冷气并调节空气湿度,小记者怯生生地送来两杯碧螺春。
采访记者虽然见惯了高颜值帅哥,此刻也被裴巡侧脸时利落的下颌线给惊艳了下。她慌忙转移视线,却又被黎一珺灿烂的笑容给晃花了双眼。
“喀喀,”她垂头轻咳几声,继续采访,“那复读的时候为什么成绩突飞猛进呢?”
黎一珺抿了口茶:“我派了一个学霸辅导他,和他做同桌,天天监督他。”
“这位同桌想必非常严格吧?”采访记者看了看平板电脑上的资料。
裴巡修长的手指搭在乳白色茶杯的纤巧杯耳上,勾唇不语。
“何止是严格,”黎一珺放下茶杯,笑着摇头,“她简直不把他当人看。”
采访记者笑了笑:“没办法,只要高考存在一天,那种学习模式就不会消失。”
“对,那一年的圣诞节、元旦,她都拉着他做模拟试卷。”
采访记者好奇地问道:“对复读生来说,寒假是不存在的吧,只有过年七天才放假?”
黎一珺颔首:“过年七天她都不放过他,她还说,泯灭人性,是为了一生的尊严。”
裴巡脑海里倏忽浮现出五年前舒蜜张牙舞爪的彪悍模样。
“高考是一锤子买卖,结果至上,你不要把自己当人,要当机器,学习机器!”
2017年1月,腊月二十八,还有两天就是除夕夜。
临近过年,发廊生意火爆,黎一珺排了半个多小时才轮到他。
“小帅哥,想理个什么发型?”发型师招呼他坐下,透过镜子打量他。
那时韩剧《孤独又灿烂的神:鬼怪》正火,黎一珺说:“像孔刘那样的中分。”
发型师想了想:“我倒觉得你更适合《W两个世界》里李钟硕的发型。”
那是露出额头的三七分短发,将刘海向上梳,蓬松造型清爽时尚。
黎一珺还没回答,发型师笑着说:“我觉得你也很像漫画里走出来的王子呢。”
“吹太狠了吧?小爷我可不会被糖衣炮弹打败乖乖办你们的卡。”黎一珺笑。
那发型师是00后,一边给黎一珺剪头发一边闲聊。
“你是大学生吧?放寒假这么久,怎么不早点来剪头发?过年前人最多了。”
“今天下午我要去接我妹妹和我最好的哥们。”
“难怪了,你身上这呢子大衣是新的吧?这双耐克和乔丹的联名鞋也是刚买的?”
“一个学期没见面了,老实说,我真有点紧张。”
教室里,同学们早就坐不住了,等着放假,吴老师擦掉黑板,转过身来嘱咐:
“针对自己薄弱的科目好好做题复习,早起早睡,不要沉迷于手机。”
底下同学开始骚动,吴老师整理了一下教案,又抬起头来加了一句:
“孝顺父母,多多沟通;合理膳食,适度运动;欢度春节,注意安全。”
眼看着吴老师的吩咐没完没了,舒蜜带头鼓起掌来,很快,全班掌声雷动。
这下吴老师也没办法啰啰唆唆了,他只能一句话收尾:“同学们辛苦了。”
“老师辛苦了!”全班齐声喊,震耳欲聋。
等吴老师离开,班上不少同学兴奋地跳起来:“终于放假了!万岁万岁!”
陶蓁单肩背着书包,嘴里叼着一根辣条走到舒蜜和裴巡的座位边。
“舒老板,小哥哥,你们怎么还不走?”教室里已经没剩几个人了。
裴巡埋头写着一张数学试卷,聚精会神,草稿纸上写了很多演算步骤。
舒蜜坐在旁边以手托腮,悠闲地转着笔:“等他写完。”
“小哥哥真拼……对了!今年春晚有我们家TFBOYS的歌舞,记得支持哦!”
陶蓁为偶像宣传完之后,一溜烟地走了,教室里只剩舒蜜和裴巡两个人。
一片安静中,只听得见裴巡笔尖发出的沙沙的细微声响。
舒蜜看了会儿英语单词,裴巡把试卷推了过来,她侧首:“写完了?”
“嗯。”裴巡换了一根中性笔芯,转身,长臂一伸,把用完的笔芯扔到垃圾桶里。
舒蜜快速地对了答案,发现只错了几个选择题。
学校广播发出女声:“请同学们尽快离开校园,放假期间学校不予开放。”
舒蜜背上书包:“走吧,路上说。”
两人一前一后地穿过走廊,舒蜜一边走一边抽查:“椭圆周长定理?”
“椭圆周长等于短半轴长为半径的圆周长加上四倍的长半轴长与短半轴长的差。”
“相交弦定理?”
“圆内的两条相交弦,被交点分成的两条线段长的积相等。”
两人走出教学楼,穿过校园,走到校门口,一路上,舒蜜不停地问,裴巡对答如流。
快走到校门口时,舒蜜倏忽脚步一顿。
黎一珺在校门口打电话:“放心吧阿姨,我保证把舒蜜平安送回家。”
裴巡双手插兜走上来,与舒蜜并肩而立,侧头看着她。
舒蜜半天挪不开脚步。
其实她早就猜到黎一珺会来接她,所以她才在教室里拖了这么久——她不敢见他。
因为太过思念,反而在即将见面的时刻畏缩不前,这就是异地恋。
挂了电话的黎一珺转身就看到舒蜜和裴巡,笑着招手:“怎么?被我迷住了?”
一句话就让舒蜜翻了个白眼:“自恋狂!”
“巡哥你瘦了,学习太拼了吧?”黎一珺打量他们,“舒蜜你……胖了。”
舒蜜气得跺脚:“黎大傻!说女孩子胖会有生命危险你知道吗?”
“珍惜生命,远离舒蜜。”黎一珺伸手搭上裴巡的肩膀,“今晚通宵玩游戏?”
舒蜜朝他们两人勾肩搭背的背影喊:“不行!裴巡今晚要背单词!”
黎一珺一愣,转过身:“好不容易放个假,舒老师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不行!”舒蜜斩钉截铁,“今晚高二下册的英语单词必须全部背得滚瓜烂熟!”
黎一珺白了舒蜜一眼,懒得搭理她,又凑到裴巡耳边:“咱屏蔽她的发言。”
舒蜜冷冷地道:“裴巡,明天早上我要听写单词,错一个,罚抄一百遍。”
黎一珺放开裴巡,转过身走到舒蜜面前,声音放软:“小舒蜜,给我个面子。”
舒蜜铁面无私:“不给。”
黎一珺回瞪她。两人相对而立,久久对峙,目光相交,火花四溅。
裴巡面色沉静,饶有兴致地挑眉看着舒蜜和黎一珺的“正面杠”。
黎一珺倏忽伸手,拿下舒蜜单肩背着的书包:“这么重的书包,也不给我背。”
舒蜜心一软,正要说话,一辆黑色奔驰商务车驶近,是斯宾特爱马仕七座版。
驾驶座上下来的是一位司机模样的大叔,黑西装,白手套,头发一丝不乱。
裴巡脸色微变,眉心拧起。
司机大叔拉开车后座的大门,语气不卑不亢。
“好久不见。眼下快过年了,裴局长让我来接你。”
裴巡目光一冷,声音不怒自威:“不用,我要学习,住我老师家。”
商务车上居然下来了几个保镖模样的人,司机大叔轻声道:“裴局长很想你。”
黎一珺上前一步,挡在裴巡前面:“你们要绑架吗?”
司机大叔微微蹙眉:“这位同学,请你让开,这是裴家的家事。”
“要让开的是你!”黎一珺丝毫不惧,声调上扬,“裴巡的事,就是老子的事!”
面对挑衅,几个黑衣保镖脸色不悦,纷纷围上来。
裴巡伸手,把黎一珺往后拉,沉声道:“你带她先走。”
司机大叔冷睨黎一珺和舒蜜一眼:“我劝你们不要多管闲事。”
黎一珺伸手拽住裴巡的手腕,把人拉到自己身后,他怒视司机大叔。
“老子告诉你,今天这闲事,老子管定了!”
司机大叔还要说什么,黎一珺猛地把舒蜜重重的书包甩向大叔的脸。
书包里全是书,比石头还硬,司机大叔猝不及防,倒退几步,鼻血喷了出来。
当着保镖的面打人,那几个保镖脸都黑了,恶狠狠地朝黎一珺走过来。
裴巡赤手空拳,飞脚踹倒了离黎一珺最近的那个保镖,保镖应声倒地,捂住肚子。
其余的保镖围了上来,正要开打,后面的司机大叔倏忽喊了一声:“不要伤害他!”
有了这个护身符,裴巡打得相当轻松,几拳几脚就搞定了两个。
还有一个保镖想趁乱偷袭,被舒蜜从后面踹了一脚。
“别打了,快跑吧!”黎一珺一手抓住裴巡,一手抓住舒蜜,往公交车站跑。
一辆公交车正准备驶出公交车站,黎一珺拼命挥手:“等一下!等一下!”
公交车停了下来,车门打开,三人气喘吁吁地赶了过去。
黎一珺先把舒蜜推上车,再让裴巡上,他殿后。
舒蜜一上车就朝司机喊:“开车开车!那群人要追杀我们!”
司机慌忙关门开车,差点把黎一珺卡在门口。
几个保镖不死心,喘着粗气追公交车,黎一珺隔着玻璃朝他们做了个鬼脸。
晚餐非常丰盛:海带龙骨汤、西红柿炖牛腩、清蒸鲈鱼、肉末豆腐和清炒莴笋。
舒蜜进来的时候,黎一珺一家三口和裴巡已经吃了一半多了。
“小舒蜜来啦,来喝碗汤。”黎母起身拿碗筷,笑脸相迎。
舒蜜吃得很饱,正要拒绝,刚给她开门的黎一珺抢答:“她不喝,要减肥。”
黎母白了儿子一眼,给舒蜜盛汤。舒蜜在桌子底下猛踩黎一珺的脚。
桌子底下,一个踩,一个躲,舒蜜没留神,不小心踩上裴巡的脚。
裴巡就坐在黎一珺旁边,猝不及防,他放下筷子,挑眉看向舒蜜。
舒蜜不准备道歉,反倒仰起下巴问:“宋代史背完了吗?”
“嗯。”裴巡抽出纸巾,擦了擦嘴角,动作优雅。
舒蜜考他:“宋代的经济特点?”
“土地兼并激烈,经济中心南移,出现了世界上最早的纸币,海上贸易兴盛。”
舒蜜还想问宋代的政治,黎一珺不耐烦地打断:“吃饭呢!舒老师消停会儿。”
他说完,就给裴巡夹了一块牛腩:“补充营养,你都快被舒老师榨干了。”
“说什么呢?要不是我辅导他,他上次月考能考486分?进步了200多分!”
“考神啊!”黎一珺竖起两根筷子当作香,朝舒蜜拜了拜,“保佑我不挂科!”
舒蜜懒得理他,转头看裴巡:“你还要吃多久?我要给你讲南美洲地理。”
黎一珺哼了一声:“过分了啊!巡哥吃个饭你还催!”
“复读生每餐只能吃半个小时你知不知道?没复读过的人没资格指手画脚!”
两人针锋相对,黎父黎母早就见怪不怪。
见他们越吵越凶,裴巡只能放下碗筷:“我吃完了。”
“别啊,继续吃啊!这鱼还有大半条呢!”黎一珺伸手要给裴巡夹鱼。
舒蜜抓起一双筷子伸过去,压住黎一珺的筷子,两人的筷子刀光剑影地挥舞着。
裴巡觉得有趣,唇角微勾。黎母笑:“他们从小就这样,越吵感情越好。”
“我已经吃饱了。”裴巡语气淡淡的,给了舒蜜和黎一珺一个台阶下。
黎一珺瞪了舒蜜一眼,放下筷子:“走,巡哥,一起洗澡去!”
舒蜜愣了愣,甩下筷子:“干吗非要一起洗?”
黎一珺伸手搭上裴巡的肩膀:“他不会开热水器,我得教他!”
舒蜜再次感觉到自己的多余:“我回家了!”
“等一下!麻烦舒老师帮我找下换洗的睡衣和内裤!”黎一珺欠扁地叫住她。
舒蜜没好气地转身:“让阿姨帮你找啊!”
正在收拾饭桌的黎母耸耸肩:“我要洗碗呢,麻烦小舒蜜了。”
黎一珺的卧室乱糟糟的,他寒假才放了半个多月,各种快递盒却堆积如山。
舒蜜不爽地踹开门,捏着鼻子踢飞一双臭袜子,径直走到衣柜前。
睡衣容易找,但是内裤……舒蜜把衣柜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
莫非是在上面那一层?这个衣柜很高,一直连着天花板,上面一层她够不着。
舒蜜环顾四周,黎一珺卧室里只有一个黑色电竞椅,带滚轮的,没法踩上去。
她拼命踮脚,试图打开上面的柜子门,可指尖离柜子门总是差一点点。
“该死的黎大傻!”她嘀咕着,准备跳起来,倏忽一道身影出现在她背后。
舒蜜保持着仰头的姿势,看到一双修长的手越过她头顶,打开了柜子门。
那人靠得很近,舒蜜整个人被他压到柜子上,动弹不得。
她刚刚进来时没有开大灯,只是扭开了柜子旁边电脑桌上的台灯,橘黄色的灯光只映照出卧室的一角,舒蜜转过头,瞥见半明半暗中裴巡的脸。
上帝在雕琢他时真的太用心了,下颌线无论是角度、流畅度还是清晰度都是标杆级的。
那饱满性感的喉结,即便纹丝不动,也荷尔蒙爆棚。
莫名地,舒蜜的心跳开始加速。
“这个?”裴巡从柜子里翻出一条男士平角内裤,微垂下眸子问舒蜜。
舒蜜摇摇头:“这条还有标签,没洗过不能穿。你再找找。”
裴巡双手伸入上层柜子里翻找。
舒蜜身体紧贴着下层柜子门,可她的后背还是感受到他胸膛的健硕与硬朗。
她的脸烧出一片绯红,掌心略微濡湿。
“这个没有标签。”裴巡平静如水的声音从她头顶滑落。
舒蜜慌忙点头:“对,就是这个。”
“你看都没看。”裴巡淡然的语气里竟带了一分戏谑。
他的声音是那种最撩人的低音炮,此刻卧室光线暧昧,空气中仿佛冒着粉红色泡泡。
舒蜜腿发软,抖得不行,越发没出息地贴在柜子门上。
“巡哥,”她颤声道,“咱能不能别凑这么近说话?”
裴巡缓缓俯身,蜜色唇角勾出一丝邪气,唇齿间的气流喷上舒蜜羞红的耳垂。
“这么经不起撩?”
客厅,黎一珺在饮水机前倒了一杯水,仰头咕噜咕噜地喝。
黎父剥了个橘子,把橘子皮扔进饮水机旁边的垃圾桶里。
“儿子啊,裴巡是你的好哥们?”
黎一珺放下杯子:“对啊,怎么啦?”
“只是单纯的好哥们?”黎父剥了一瓣橘子塞进嘴里。
黎一珺愣了愣,倏忽笑起来:“如果是你们最担心的那种,你们要怎么样?”
黎父被橘子酸得皱眉,把酸橘子丢到一边:“你别吓你老爸!”
“这事吧,一个巴掌拍不响,就算我是,巡哥也未必是,老爸你就别瞎想了。”
黎一珺笑着拍拍黎父的肩膀,说完就转身朝卧室走去,打开卧室门。
“还没找到我的内裤?”黎一珺喊了一声。
黎父还愣在原地,看见舒蜜红着脸跑出来,然后裴巡慢条斯理地迈着长腿走出。
“走走走,洗澡去。”黎一珺把换洗衣裤搭在肩膀上。
黎父头皮一阵发麻,他定定神,上前一步:“家里的热水器坏了。”
“那洗冷水澡吧,我和巡哥体质好!”黎一珺走向浴室。
黎父轻咳几声:“不行,会感冒的!”他沉着脸,语气严厉,拦在浴室门口。
黎一珺歪了歪脑袋,转过头:“那巡哥,咱们去舒蜜家洗澡。”
舒蜜还来不及反对,黎一珺已经推着裴巡走出家门。
“你们等一下!”舒蜜正要去追,突然被黎父喊住,她回过头,“怎么了叔叔?”
黎父一脸无奈:“拜托了,小舒蜜,你可千万要看好你的小竹马啊!”
舒蜜冲回自己家的时候,黎一珺和裴巡正在跟舒父舒母打招呼。
“我们家浴室小,不能两个人一起洗!”舒蜜趿拉上拖鞋跑进屋。
黎一珺也不勉强,晃着毛巾走进浴室,刚关上门就喊:“小舒蜜,帮我开热水器!”
舒蜜跑到阳台上打开热水器,黎一珺又喊:“你家洗发水是哪瓶?”
“你不识字啊?”舒蜜在浴室门口喊。
“都是韩文看不懂。上次把护发素当洗发水,洗了半天一点泡沫都没有!”
舒蜜告诉了他,可刚转身,黎一珺又喊:“脱下来的衣服放在哪儿?”
“没地儿放?那你给我吧大傻子!”舒蜜无可奈何,回到浴室门口。
浴室门打开,只穿一条内裤的黎一珺把衣服塞给舒蜜。
“你闭上眼,我要脱内裤。你帮我把衣服和内裤一起丢洗衣机里去。”
黎一珺说完,手放在内裤边缘。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舒蜜瞬间愣住。
虽然小时候经常看黎一珺的身体,但是长大了就看得少了,乍一看颇为惊艳。
宽肩细腰窄臀,长期打篮球练就的胸肌,紧绷的腹肌,双腿笔直而修长。
一个学期没见,他的肌肉线条更加流畅,结实的胸肌和若隐若现的腹肌看得她唇干舌燥。
和裴巡的白皙不同,黎一珺的皮肤是健康的淡麦色,光滑紧致,如抹了一层橄榄油。
性感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你怎么还不闭眼?我没穿衣服,很冷的!”
黎一珺话音未落,舒蜜身后就有两条长臂环绕过来,将她圈在其中。
熟悉的清冷气息荡漾在她鼻端,舒蜜呼吸一窒,双眼被两只大掌轻轻盖住。
裴巡那骨节分明的双手上,莹润饱满的指甲被修剪成几近完美的圆弧形。
眼前一片漆黑,没有了视觉,其他感官就变得异常敏锐。
她的眼皮是灼热的,可他的掌心微凉,令人想到上好的羊脂玉。
他的手肘轻搭在她的双肩上,低沉戏谑的嗓音从她头顶落下:“还看?”
黎一珺笑:“看你那色眯眯的样子!小时候你不是还嘲笑我一身排骨像电线杆?”
舒蜜羞红了脸,懊恼地咬住下唇,心脏扑通扑通狂跳。
黎一珺把脱下来的内裤塞到舒蜜手上那一堆衣服里,准备关门。
裴巡蓦然俯身,下颌搭在舒蜜头上,他的目光淡淡地扫过黎一珺的脸,语调轻缓。
“你们已经长大了,你也该避避嫌了。”
这样的情景在2018年2月的春节也发生过,那是舒蜜大学一年级的寒假。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舒母用榨汁机榨了橙汁,先倒了两杯:“过来,给你一杯,另一杯给裴巡。”
舒蜜端着两杯橙汁走到书房,裴巡正在灯下抄写英语单词。
“单词不能只是抄,必须读出来,读多了自然脱口而出。”
舒蜜把橙汁放到桌上,她搬了把椅子坐在书桌这一边,和裴巡保持距离。
裴巡并未喝橙汁,而是专心抄单词。他的汉字写得很潦草,英语却写得很漂亮。
“裴巡同学。”舒蜜咽下一大口橙汁,突然一本正经地开口,冷冷地盯着裴巡。
裴巡笔尖停顿,缓缓抬头。
“你大概也猜到了,我喜欢黎大傻,从我明白什么是喜欢时就开始了。”
裴巡目光如水,静默地望着她,空气中弥漫着橙汁酸甜的味道。
“小学三年级之前,黎大傻父母工作忙,他一直住我家,我和他睡高低铺。”
舒蜜追忆过往,唇角勾起一抹微笑。
“晚上我做噩梦或者窗外电闪雷鸣的时候,我就爬下来,和他睡在一起。”
舒蜜顿了顿,抿了口橙汁,嘴角沾上了一些晶莹的果粒。
“他呢?一边笑我胆小鬼,一边把我抱到怀里,一整晚,我压得他胳膊都麻了。”
裴巡浓长的睫毛不易察觉地轻颤了颤。
“五年级我被一个坏同学欺负,他打掉对方一颗牙,差点被学校开除。”
舒蜜笑意愈深,垂眸看着杯中微微荡漾的水面。
“每年生日都一起过,大蛋糕就我俩吃,别人谁也不许碰,吃到我们看到奶油就想吐。”
舒蜜舔了舔嘴角的果粒。
“13岁冬天爸妈出差,大半夜我发烧,他袜子都没穿,背着我跑了一小时去医院。”
舒蜜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陈年往事,裴巡始终眉目平和,静静聆听。
“有些喜欢只是一阵风,吹过就没了,有些喜欢却是盘根错节的树根,紧紧缠绕。”
舒蜜扬眉,直直望进裴巡幽邃的双眸,她的眼神纯粹而赤诚。
“我喜欢他,所以我才做你的同桌,辅导你的功课,把你当朋友,我只是听他的话而已。”
裴巡微微眯起眼。
舒蜜把杯中剩下的橙汁一饮而尽,啪地放下杯子,把话说完。
“在我心里,你只是帅得有点过分的普通朋友,希望你注意朋友之间的分寸。”
卧室门倏忽被推开,黎一珺用毛巾擦着头发:“我洗完了,来捉奸了!”
舒蜜瞬间破功,扑哧笑出声,站起身抬腿踹黎一珺:“我去拿针,把你嘴巴缝上!”
裴巡眯眼看舒蜜和黎一珺嬉笑打闹,瞳眸深处荡漾起一丝孤寂。
他并不想承认,他真的很羡慕舒蜜和黎一珺这样的亲密无间。
早晨的厨房,蒸锅里的水沸了,咕噜咕噜直响,馒头的香味弥漫开来。
舒母准备做紫菜蛋花汤,正用筷子迅速搅拌鸡蛋,不锈钢盆子里泡着紫菜。
她听到门开的声音,吆喝了一嗓子:“谁呀?”
开门的是舒父,他是折回厨房帮忙的:“小珺和他朋友来叫咱家的小懒猪起床。”
舒母脸一沉:“昨天小珺爸妈跟我说,他们现在很担心小珺和他朋友……”
舒父笑着拿来围裙给舒母系上,再转身剁葱。
“别瞎想了,我看,裴巡那孩子只是太冷太孤单,想要靠近两个小太阳罢了。”
大学一年级的寒假,晨曦的光芒如细碎的金子,在舒蜜脸上跳跃闪烁。
迷迷糊糊中,舒蜜感觉有人在轻拍她的脸。
“起来啦!再睡美容觉也变不成大美女!”
舒蜜既想继续睡,又想撕烂黎大傻的嘴,纠结了半秒,还是睁开迷蒙的睡眼。
她掀开被子,抬腿就要踹黎大傻,腿却停留在半空中,整个人愣住了。
除了黎一珺,她卧室里还有一个人。裴巡双手插兜,淡淡地转眸环视房间。
舒蜜还躺在床上,穿的是舒母的大裤衩,大裤衩松松垮垮,露出草莓内裤的一角。
她慌忙扯下睡衣遮住内裤,收回脚,盖好被子:“你们俩要干吗?”
黎一珺来掀她的被子:“我爸怀疑我和巡哥关系不纯,想方设法让巡哥走。”
舒蜜和黎一珺一人扯住被子一头,她愣了愣:“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为了让巡哥安安心心在我家过年,你和他假扮情侣吧。”
黎一珺手一松,舒蜜因为反作用力而向后倒去,哐当一声撞到床头。
她痛得捂住脑袋:“为什么我要和他假扮?我和你假扮不就行了?”
黎一珺俯身,摸摸她被撞疼的脑袋:“可是我对你,完全擦不出爱情的火花。”
舒蜜怔住,头上的疼痛顷刻间消失,大脑一片空白,耳朵里什么都听不见了。
黎一珺说完,大概觉得自己言重了,又加了一句委婉的话,可舒蜜听不见。
一直在饶有兴致地打量舒蜜卧室的裴巡转过脸来望向舒蜜,目光复杂。
不知过了多久,舒蜜才缓过来,心口像是被亿万只蚂蚁啃噬,依然说不出话。
“你没事吧?撞了一下床头就撞傻了?”黎一珺又伸手来摸舒蜜的脑袋。
舒蜜扬起手臂,把黎一珺的手挡开,语气很冲:“别碰我!”
“你就答应我嘛。”黎一珺嬉皮笑脸地要来抱舒蜜。
“滚!”舒蜜一脚踹上他的腹部,用力很猛,黎一珺蹙眉捂住肚子。
“我又不是让你一直跟他假扮,就过年这七天而已,我只想大家一起过个热闹年!”
黎一珺龇牙咧嘴,揉了揉肚子,不死心地再度靠近。
舒蜜从床上跳起来,双手用力推黎一珺:“我问你,他重要还是我重要?”
她下手很重,黎一珺猝不及防,加上肚子还很疼,一下子没站稳,坐倒在地。
舒蜜顺势骑到黎一珺身上,双手压住他的胸膛:“回答我啊!到底谁重要?”
黎一珺躺倒在地,看舒蜜张牙舞爪,知道她是真的动怒了,他一时之间不知如何作答。
舒蜜越想越气,俯下身,双手掐住黎一珺的脖子。
“我和你18年的交情,居然还比不过暑假里突然冒出来的家伙?”
她手上没怎么用力,只是掐住他的脖子摇晃,似乎是要摇醒黎一珺。
黎一珺被掐住喉咙,半天才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话。
“你要杀我,好歹让我写一封遗书,伪装成自杀啊!”
舒蜜转身找了一双干净袜子,正要塞进黎一珺嘴里,手腕倏忽被人攥住。
裴巡手指微凉,他俯身,一双幽邃的墨眸里映出舒蜜气疯了的脸。
他的眸子冷若冰霜,只一眼,就让舒蜜浑身一颤,冷静了几分。
“适可而止。”他攥住舒蜜的手腕,稍一用力,舒蜜就被他拉着站了起来。
黎一珺立刻爬起来,心有余悸地抚摸脖子:“谢巡哥救命之恩。”
舒蜜岂肯这么轻易地放过黎一珺?她甩开裴巡的手,一把揪住黎一珺的衣领。
“你还没回答我!如果二选一,我和裴巡,你选谁?”
黎一珺看她头发凌乱,下意识地伸手帮她整理,一边整理一边回答。
“为什么非要二选一?你们都是我最重要、最想好好珍惜的人。”
他望着舒蜜,目光纯净不染尘埃,那单纯的小美好,让舒蜜一阵心软。
黎一珺伸手把舒蜜揪住他衣领的手握住,另一只手继续抚平舒蜜的乱发。
“你从小就个性强,小时候经常被欺负,有一次你蜷缩在厕所墙角哭,记得吗?”
黎一珺温柔的话语让舒蜜点点头。
“那时我个子不高、力气不大,但是就算拼了这条命,我也要揍飞他们,保护你。”
回忆如雪花纷至沓来,翩翩起舞。舒蜜垂下睫毛,咬了咬下唇,倏忽觉得鼻子发酸。
“我就是这样的性格吧,不能坐视不理。以前对你是这样,现在对巡哥也是这样。”
裴巡微微动容,目光闪烁。
“巡哥很强大,但是高处不胜寒。舒蜜,我很想大家一起过年,你答应我好不好?”
这样的黎一珺真的让人没办法拒绝,舒蜜仿佛被蛊惑了,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一进超市,浓浓的“年味”扑面而来,到处张灯结彩,遍布“中国红”。
红灯笼、红对联、中国结,还有一串串鞭炮挂饰。采办年货的人摩肩接踵。
舒母推着购物车走到鲜肉冷柜前:“师傅,麻烦给我称六个猪蹄,对半切开。”
师傅利落地挑了六个猪蹄:“您是留着过年吃吧?别切了,招财。”
“对对对!”舒母一拍脑门,接过猪蹄,又转身吩咐舒蜜、黎一珺和裴巡。
“你们仨去买八角、桂皮、花椒、料酒,我去买龙骨,打八折,多囤点。”
舒父和黎父打了声招呼:“我们去酒水区,买几瓶茅台,还有葡萄酒。”
黎母瞥了裴巡一眼,突然抓住舒蜜的手,压低声音:“小舒蜜,帮阿姨看好他们。”
舒蜜咬咬牙,硬着头皮,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扬起声调:“阿姨你误会了!”
正往酒水区走的舒父和黎父停下脚步回头看,挑龙骨的舒母也转过身。
“误会什么?”黎母诧异。
黎一珺从后面推了推舒蜜:“说出来吧,大家都放心。”
虽然超市很热闹,不过无人围观他们,但大庭广众之下,舒蜜清了清嗓子,半天说不出话。
“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舒母丢下龙骨,皱着眉头气势汹汹地走过来问。
一双长臂蓦然从舒蜜身侧伸过来,搭在她肩膀上,舒蜜整个人被圈了过去。
她猝不及防,险些站立不稳,额头触碰到他硬朗的胸膛,心跳莫名加速。
裴巡搂住她的肩膀,朝四位父母微微勾唇:“叔叔阿姨,我和舒蜜恋爱了。”
舒蜜与裴巡并肩而立,裴巡原本想把她的脑袋压到他肩膀上,可她身高不够……
他搭在她肩膀上的右手扬起,伸出拇指和食指,轻轻揉捏舒蜜的耳垂。
指尖刚触碰到舒蜜的耳垂时,她浑身微颤,似受惊的夜莺,却又无法反抗。
她的耳朵小巧粉红,宛如贝壳,耳垂肌肤光滑细腻,令人爱不释手。
这动作暧昧极了,非常适合佐证他的言辞。
一石激起千层浪,四位父母顿时脸色大变,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先反应过来的是舒母,她推开购物车,瞪着舒蜜:“这是真的?”
舒蜜咬了咬下唇,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底气十足。
“大学开学没多久我们就在一起了。妈你看,他这么帅,我怎么把持得住?”
舒母瞠目结舌:“你眼瞎吗?你身边不是有个人从小帅到大,你看不见?”
舒蜜艰难地保持微笑:“不好意思,我从小看到大,审美疲劳了。”
身后的黎一珺扑哧笑出声来,又慌忙捂住嘴。
舒蜜再接再厉:“我很肤浅,我就看脸,我对裴巡一见钟情,爱得死去活来。”
黎一珺插嘴:“叔叔阿姨最开明了,当然会支持你!”
黎母回过神来:“所以裴巡你来我们家过年,是因为不想和小舒蜜分开?”
裴巡唇角似抹了蜜,光泽莹润,微微荡开:“我想每天对她说‘早安’和‘晚安’。”
那低音炮让舒蜜一颗心都酥了,加上他又开始轻揉她的耳垂,她没出息地双腿发颤。
“累了?”裴巡觉察到舒蜜的异样,侧过身,长臂一伸,将她公主抱抱起。
舒蜜双脚悬空,失去重心,惊慌失措地伸手圈住裴巡的脖颈,生怕掉下去。
裴巡冷峻的面容上恍若镀了一层柔光,舒蜜近距离看着他,心脏几乎跃出胸腔。
他转身,把舒蜜放到购物车里,伸手揉了揉她松软的头发:“乖。”
舒蜜怔怔地望着他,只觉他的眼神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这一波操作行云流水,甜到发腻,不光是四位父母,连黎一珺都看呆了。
“行了行了,别秀恩爱了,给单身狗留条活路行不行?”黎一珺顿了顿,扬起手上的购物清单,“咱们还有很多东西要买,出发出发!”
舒蜜还没回过神来,坐在购物车里一动不动,裴巡已推动购物车向调料区走。
超市里熙熙攘攘,三人终于离开了父母们的视线范围。
黎一珺迫不及待地打了个响指:“奥斯卡影帝!”
裴巡的表情恢复成平素的疏离淡漠,大长腿来回于琳琅满目的货架之间。
黎一珺拿起一包花椒丢到舒蜜怀里:“巡哥你累不累?她的吨位可不轻。”
气得舒蜜翻身从购物车里跳下来,猛推黎一珺:“你是不想活了是不是?”
黎一珺看到她被裴巡揉得绯红的耳垂,忍不住凑上去吹了吹:“疼不疼?”
裴巡倏忽停下脚步,一双眸子深如寒潭、冷若冰霜,看得舒蜜浑身一个激灵。
黎一珺也觉察到不对,他回头:“怎么了,巡哥?”
裴巡瞳孔中的温度又冷了几分,唇角不悦地勾起。
“既然她是我一周的女朋友,这七天,任何人都不能与她暧昧。”
听了裴巡的训示之后,黎一珺果然安分了很多。他把舒蜜选的酱油放回货架。
“你外婆有三高,你和你妈妈都是高危,所以要吃低钠的酱油。”
他重新挑了一瓶,认认真真地看了营养成分表和生产日期,才放入购物车。
三人推着购物车一转弯,一个兴奋的女声传来:“黎一珺!好巧啊!”
都说大学是家整容院,再土气的女孩读了大学也会变得精致,像变了一个人。
白色短款摇粒绒外套搭上水蓝色高腰阔腿裤,比舒蜜臃肿的里三层外三层时尚多了。
完败啊!舒蜜下意识地收回腿,以免露出自己土得掉渣的红色袜子。
“我不相信这么巧,你是不是看了我朋友圈的定位?”黎一珺没给阮芯晴好脸色。
“别揭穿人家嘛!”阮芯晴嘟着嘴。她用的是纪梵希小羊皮的正红色口红,落落大方。
黎一珺挑了一盒咖喱丢入购物车,看都不看阮芯晴一眼:“你找我有什么事?”
“没事,就是想你了!咱们在学校天天见,放寒假你却总是躲着我。”
阮芯晴伸手,从货架上拿了一盒同款的甜辣口味的咖喱。
她刚做了磨砂美甲,咖啡色的哑光琉璃甲上镶嵌着亮晶晶的水钻,有质感又抢眼。
真是从头到尾的精致,舒蜜看看自己狗啃似的指甲,本能地把手插进口袋。
“在学校天天见?全班一起上课,全社团一起活动,我不想见你也很难。”
黎一珺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始终与阮芯晴保持距离。
“不要这么冷淡嘛,”阮芯晴微笑,“我没有舒蜜的幸运,就只能一点点地靠近你。”
黎一珺冷着一张脸,态度坚决:“你这是浪费时间。”
“你听过林宥嘉的《浪费》吗?”阮芯晴把亚麻色长鬈发往后拢了拢。
黎一珺继续在货架前挑黑胡椒粉:“我不听歌。”
“你没有喜欢过一个人,没有那么多酸酸沉沉的心事,自然不会听那些缠绵的歌。”
阮芯晴的语调变得低沉,黎一珺却不耐烦起来:“你说完了吗?”
不知为何,舒蜜突然有些同情阮芯晴,大概是她和阮芯晴同病相怜,都爱而不得。
阮芯晴这才注意到不远处的舒蜜和裴巡。
并非裴巡存在感弱,而是阮芯晴眼里就只有黎一珺。
“你好,我是阮芯晴。让我猜猜,你是不是黎一珺经常说的想一起创业的朋友?”
舒蜜看得出来裴巡并不屑于与阮芯晴说话,他对陌生人向来高冷得很,一脸肃杀。
“他叫裴巡。”舒蜜也不知自己为何很给阮芯晴面子地回答了。
阮芯晴面露讶色,转头看向舒蜜:“你和裴巡站在一起,是最萌身高差啊!”
黎一珺嘴角一沉:“我和舒蜜就不是最萌身高差了?”
他的话脱口而出,连黎一珺自己都诧异了,为什么突然说出这种飘着醋意的话?
大概是巡哥刚才那句不准他和舒蜜亲近的话,让他心里有点不爽吧?
黎一珺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思,总之,心里的不舒服发泄到阮芯晴身上了。
“没什么事你就消失吧,”黎一珺冷冷地扫了阮芯晴一眼,“我很忙。”
超市收银处人山人海,尽管加开了好几个收银台,依然供不应求,队伍排得很长。
舒蜜和黎一珺帮自家父母检查购物车看有无遗漏,裴巡独自逗留在酒水区。
“你喜欢威士忌?不,应该是买来调鸡尾酒的吧?”阮芯晴推着购物车走近。
酒水区人稍微少些,裴巡冷睨阮芯晴一眼,漫不经心的视线又回到货架上。
阮芯晴从货架上拿下一瓶粉红气泡酒,低垂下睫毛,语调轻缓。
“我不知道你和他们是什么关系,但我觉得我有必要以过来人的身份提醒你一下。”
裴巡挑了一瓶苏格兰的单一麦芽威士忌,又拿了一瓶朗姆酒,薄唇紧抿,不置一词。
阮芯晴继续:“他们俩的关系根深蒂固、坚不可摧,任何人都无法插足。”
裴巡连眉毛都没抬一下,可阮芯晴不介意。
“我暗恋黎一珺三年,明追他一年多,他一直告诉我不可能,你知道为什么吗?”
阮芯晴顿了顿,寂寞的指尖摩挲着粉红气泡酒的光滑瓶身,自问自答。
“因为舒蜜不喜欢我。黎一珺说,他就算要找女朋友,也要找被舒蜜认可的女生。”
裴巡最终挑了一瓶黑色的古巴哈瓦那朗姆酒。
“可我无法放弃,就像林宥嘉唱的,反正我有一生来浪费,即便他不给我任何机会。”
阮芯晴说完,苦涩地笑了笑:“你真是高冷,从头到尾一句话都不肯说。”
裴巡转身朝收银台的方向走去。
阮芯晴追了几步:“你是不是和我一样,一开始都是被他们之间的亲密所吸引?”
裴巡脚步一顿。
“我是独生女,连表兄妹都没有,父母工作很忙,发烧到40度也只能自己去医院。”
阮芯晴把手中的酒放入购物车,双手轻轻搭在购物车的把手上。
“所以高中开学认识他们的时候,看他们嬉笑打闹、形影不离,我真的好羡慕。”
裴巡修长的身影立在一排葡萄酒边,静默如松。
“我也好想有一个一起长大、牵绊一生的青梅竹马,我想把舒蜜拥有的抢过来。”
裴巡并未停留太久,他迈开大长腿,高大的背影消失在货架尽头。
阮芯晴发出一声轻叹,自言自语:“黎一珺,咱俩就这样耗着吧,一辈子也无所谓。”
排了半个多小时的队,终于快轮到他们结账,前面就只有一家人了。
黎一珺却突然想到了什么:“等我一下,有个东西我忘了买了。”
舒蜜正要问他是什么,黎一珺不由分说地拉住舒蜜的手腕挤出队伍。
黎母催了一句:“你们快点,后面还有很多人等着呢!”
黎一珺没回答,拉着舒蜜往日用品区跑。裴巡刚好从酒水区走过来。两人和裴巡擦肩而过,跑过时带起的风撩开了裴巡衬衣的领口。
舒蜜不知道黎一珺是没看到裴巡还是不想理睬,总之黎一珺没有片刻停留。
“你到底要买什么?”舒蜜跑得气喘吁吁,被黎一珺攥住的手腕泛着薄汗。
两人转了个弯,黎一珺在卫生巾姹紫嫣红的货架前停住脚步。
舒蜜愣了愣,抬头看黎一珺。
跑得太快,他蓬松的头发被吹乱,俊朗悦目的脸上透着孩子气的单纯美好,双眸一笑起来就如星辉落入眼中那般璀璨。此刻,他正专心为她挑选卫生巾。
他认真的模样,无论看几次,都令她怦然心动。
黎一珺修长的手指在货架上流连:“你总是用网纱的,要不要换成棉柔的?”
舒蜜的心脏扑通扑通狂跳,随口回答了一个字:“好。”
黎一珺买了两包日用的抱在怀里,又去拿夜用加长版的。
“38厘米的不会漏床上吧?”
“不会。”舒蜜定定神,“对了,你怎么知道我的卫生巾用完了?”
一米八几的大男生怀里抱着花花绿绿的卫生巾,承受着众人的目光,丝毫不觉得尴尬。
不少女生朝他看过来,低声议论,再看舒蜜时目露艳羡。
“我经常会检查你放卫生巾的抽屉啊!以前你用完了,我直接给你买了补上。”
舒蜜怔住,一颗心软成天上的白云:“我一直以为是我妈买的……”
黎一珺伸手拍她的脑袋:“你总是大大咧咧的,不给你准备好,来大姨妈时有你哭的!”
舒蜜望着黎一珺,一双杏眸亮晶晶的。
黎一珺突然收回手,视线停留在舒蜜身后的一道身影上,目光复杂。
“轮到我们结账了。”裴巡冰冷的声音从舒蜜的头顶落下。
舒蜜猝不及防,吓得浑身一颤。
黎一珺纹丝未动,静静地与裴巡对视,气氛莫名有点紧张,舒蜜缩了缩脖子。
三秒,五秒,七秒。
黎一珺倏忽笑了起来,小梨涡甜甜地漾起,他上前把手臂搭在裴巡的肩膀上。
“巡哥你知道吗,她第一次来大姨妈时吓得不行,内裤都不敢洗,最后我洗了!”
舒蜜脸一红,习惯性地抬腿踹黎一珺:“你根本没洗干净好吗?还不是扔了!”
黎一珺慌忙躲在裴巡身后:“巡哥救我!”
裴巡长臂一伸,拉住舒蜜的手腕,制止她的拳打脚踢。他如黑曜石般澄亮耀眼的眸子里闪烁着凌厉的英锐之气,声音低沉悦耳:“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