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领队的人要求停车扎营,大伙都下了马车,纷纷长舒一口气,仰望天色,已是月上树梢,百鸟归巢。
由于庄氏此番送去参加筛选大会全是男嗣,随行的仆人没有一个丫鬟老妈子,眼下又是炎炎夏季,男仆们都短衫赤胳膊生火煮食、伺候主子。
傅辞静待着,苏镜云乖觉地挑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吃自己带的干粮。
夜里夏蝉高歌,火堆烧得噼啪作响,几个主子模样的少年被请下马车用食,他们眼望四周,最后扫了一下远处的她,不知相互话语些什么又随着仆人的指引绕去另一处安置。
沉默太久,傅辞开了口:“照路程,最多五日便能到达天锦门,我们跟随世家队伍,此举为妙。”
突然苏镜云皱起眉,想到某些关键,追问道:“断契之法为何要上天锦,难不成有什么讲究?”
“没有,就是因为结契秘术的孤本在那里。”
“等等!”她惊讶扬掌,道:“孤本不在你这里,敢情你不知方法?那你怎么使得这秘术?”
傅辞道:“我只记得开篇一段的阵法,其他一概无印象。”
此话一出,苏镜云瞬间炸毛:“你只看了一个开篇便敢贸然列阵启术,也不怕所要付出的代价让自己真的魂飞魄散!”
傅辞失笑,天空中的月光穿透他华白朦胧的身躯,显得愁悲寂寥,他难得说起一些不为人知的过往。
“你不知,我在那个山洞里可是待了将近一千年,寸步不能离……”
近一千年,三十六万个日日夜夜……
时间对于他来说,苍白无力,甚至煎熬身心。
没人看得见自己,没人听得到自己,一个人孤立遗世,呆呆看着洞外花开雪落。
年复一年。
苏镜云倒吸一口凉气,有些不敢置信,过了好一会才说道:“听你所言,秘术孤本定是珍贵机密,你与天锦门掌权者的关系如何?这压箱底的东西要是他们不肯拿出来,我们去天锦门何用?是去借还是去偷?”
傅辞却是高深莫测笑了一下,仿佛刚才的悲绪是过眼云烟,他说道:“我们见机行事罢。”
闻言,苏镜云心里更是没底了。
二人零散聊了几句,小丫头便要回车厢内歇息,火堆啪一声炸出小火星引得傅辞回眸,忽地眼角掠过一丝动静,原来是那几个少年主子也要回马车内歇息。
他的视线恰好与他们的对上,其中一个笑得意味不明,其余的皆是瞄过来一眼便上了马车。
傅辞轻皱眉心,这种感觉令人厌恶,是一股臭恶不堪的欲望的味道……
思索片刻,他决定守在马车门帘外。
此刻距离庄氏马车队不到十里外的树林中,阴诡之风潜弄着,沙沙声蜿蜒曲折,攀过丛丛灌木消失在漆黑中。
云淡月辉,数不尽的白靴交替疾风奔在林间,追踪之势正趋盛头,一年轻人却扬手示意停了下来。
“师弟,有何不妥吗?”
一女子问着她面前的男子,这名男子正是天锦门首席弟子潇云子,而问话的女子是雪怀的师姐,入门时间比潇云子还早,名唤素离。
潇云子皱眉警惕四周,道:“素离师姐,那妖物我们追了这么久一直没追上,恐怕是中了幻障,原地绕路!”
突然静谧中不知哪个角落传来沙沙声,似远又近听不真切,让众人戒备把手按在剑柄上。
雪怀从衣袖中抽出一张黄色符纸抖正施法点燃,刚烧到一半火苗从正常的暖黄色变得鬼森荧绿,不消一瞬就灭了。
雪怀道:“这里阴气太重,追妖符文受阻!”
见状,素离抬眼看了一下月色,开口道:“白天我们已探查过此处,虽是乱葬岗,可并没有太大异常,也做了超度,本不该这样,没想到……眼下接近子时,阳气散尽,阴气从地下冒出,倒成了妖物狡逃的好屏障。”
潇云子沉着环视黑森的树林,做出一个决定:“此地出现虫蛊,浮寒君已先行去探查,我们来处理妖物就决不能拖后腿,既受托便要彻底解决!我猜测它离我们不远,想耗尽我们的耐心脱身,那决不能如了它的意,我们死守到天明,只要太阳一出,阴气回到地下,它的行踪再也无所遁形,所以都打起精神来,不得分心!”
“是!”众人皆应。
马车队驻扎之地,傅辞正襟飘坐,马车侧面有数道影子晃过,突然越过他的小身板一冲而入。
“混账!”
三个陌生男子夜闯独身女子歇息之地,是何居心昭然若揭,傅辞怒骂一声,赶忙进去车厢内。
多人踏上马车,一番摇晃的动静使得苏镜云早已睁眼,只见狭小的空间内有三个少年挤入,其中一个对她笑得不怀好意,眼中的邪光将心思透得明明白白。
闯入之人正是庄氏送去天锦门应会的子嗣,在本家中应该是有不低的身份,为首的模样长得周正,乃庄氏家主的二子,名叫庄仁。
庄仁上前,紧紧捏住她的下巴,不容挣脱:“小姑娘,只身一人去撼霄山参加筛选大会,这一路上要吃的苦太多了,不如以后就跟了我们。”
苏镜云嫌恶地使劲拍飞了那手,“滚出去!”
庄仁惊奇她不但没有尖叫大喊救命,还凶得给劲,征服感高涨,不由搓了搓手掌,“这妞够辣,等下有得爽了!”
尽管庄仁兴致勃勃,可另一个脸露难色:“仁哥,不如算了吧,我们回去再玩别的游戏……”
“是啊是啊,算了吧!”
第三人也是不赞同,唯唯诺诺的,被庄仁狠狠打了一下,“我说要便要,一会我爽完了你们两个接着上,谁都不许落下!不听我的话,改明儿我叫我爹把你们通通踢出家谱!”他一边说一边宽衣解带。
“快,你们抓稳了她!”
车厢内昏暗,那两人还未动作,庄仁胸口就被人一脚正中,踹飞出马车。
他灰头土脸地起身,眼见所有仆人都听见了动静望了过来,恼羞成怒骂道:“看什么看!该干嘛干嘛去!”
还没等他再次冲进车厢内,里头两人纷纷跌落出来,哀嚎不断。
苏镜云看着傅辞又模糊起来的身影,变扭地抿嘴,“你别再出手了,我自己应付,又死不了。”
或许是死不了,可清白难保。
傅辞岂能容忍自己的托契之人遭了他们的践踏,凝重说道:“你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应付?”
“你自己都保不住自己,还管我这些……”说完,从乾坤袋里拿出一把匕首准备自卫。
庄仁三人爬起来后,车厢内传来一句:“本姑奶奶的主意你们也敢打,看来是活够了。我给你们一次机会,若是罢手,我权当无这回事,否则别怪我心狠手辣!”
傅辞知道他们受了自己的袭击,以为苏镜云会武功,而她也在借计吓退,奈何效果不良。面对三个男子,就算手有利刃也难逃魔掌,傅辞还是得迎难而上,二人相互配合。
庄仁见状骂道:“两个没用的,一个娘们都抓不稳!”
“她会武功!”
“对,还不低,所以我们才没拿下……”
庄仁啐了一口,“老子武功也不差,这么嚣张,看我不进去收拾得她服服帖帖的!”
他怒火上作,一鼓作气冲回车厢里,一干仆人伸长了脖子翘望晃动厉害的车厢,只听见句句挨打的求饶声,不禁都窃窃私语。
“你说我们二少爷玩个女人怎么这么费劲?”
“嘘!还要不要命了,装作没看见便是了。”
“这姑娘厉害啊,把我们少爷打得哭爹喊娘的。”
“打得过没用,她能打得过我们几十人吗?今晚注定惨遭蹂躏……”
正当所有人热议时,车厢内的庄仁大叫一声后陡然间安静下来,傅辞拉着苏镜云匆匆跳下马车,在所有人惊诧之际,逃匿入树林。
两个少年赶紧掀开车帘,血腥味充斥鼻尖,庄仁已被一段银白没入喉间,殷红染衣,剧烈颤动,口中直涌鲜血,惊悚大叫起来。
“杀人啦!二少被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