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通医术的济世楼长老秋凌诊断了江浮寒,得出的结论是咽喉无损,为什么不会说话,恐怕与经历有关,这是心病,得心药来治。
至于这孩子到底经历过什么,他自己不说,大人们也无从下手。
天锦门掌门收一个哑巴为徒,传出去多少有点不合适,可悯天对天下豪言一放:我悯天收弟子,属于天锦内务,轮不到任何外人干涉!
四位长老也是欢天喜地的,不会说话不要紧,会修炼会斩妖除魔就可以,再说了,又不是真的哑了,时光悠悠,慢慢治。
就这样,江浮寒的身份被定了下来,就等着筛选大会结束后一起举行入门大典。
一日晚间,萧玲儿牵着他来到膳堂用膳,并告诉他明日他得自己去学室领弟子服,还有两日便是入门大典了。
听起来好像是很重要的事,江浮寒点点头。
临走前,萧玲儿神秘兮兮地递给他一个小布袋,别在他的腰间,摸摸他的头,道:“这是我做的,你无聊的时候当零嘴尝尝,若是喜欢,我以后就常给你做。”语罢就御剑离去。
零嘴这种东西,江浮寒从来没有吃过。
他捂着小布袋哒哒跑回房里,一打开,全是糖果,是他以前只在街上看见别家孩子吃过、自己从不知道是什么味道的一种东西。
掰开一颗放进嘴里,瞬间惊奇地瞪大双眼——原来这就是甜的滋味。
次日,他一个人摸索着去学室,人人见他年纪小都好奇地看,他也不敢问路,像个没头的苍蝇到处乱窜,偶遇了先生才把他带进学室。
学室里全是十几岁的少年少女,齐刷刷看着他慢吞吞地走进来,窃窃私语。
氛围太过窘迫,江浮寒手足无措,先生见状便把他放在了第一排安坐,方便照看。
坐在旁边的少年饶有兴趣地打量,小声问道:“小孩,你就是掌门要收的关门弟子?”
江浮寒摇摇头,只有五岁的他表示听不懂对方说的话,但是少年以为他是有顾忌才否认,了然道:“我明白,我明白,你是怕树大招风人红招嫉,你放心吧!来到天锦门大家都是师兄弟,我才不妒忌一些有的没的。我叫花孜,花氏旁支,你呢?”
花孜随后想起传言,“噢!你是不是不会说话……你看起来年纪真的好小,不是世家出身的吧?”
江浮寒还是摇摇头,接下来不论再怎么问些什么都没回话,花孜只好无趣地摸摸鼻子,做自己的事了。
上座的先生登记好每个人领去的弟子服,就让所有人都散去,临走前发现还有一个小人儿乖巧坐在座位上,一拍脑门,“我怎么把你给忘了!”
他对江冀说道:“江冀,弟子服尺寸太大,你的得另外改改,明日下午再回来学室领吧。”
江浮寒一个人转悠好久才寻着自己的房间,一进门有什么东西劈头盖脸扑在他头上。
受惊地用力地甩头,好不容易甩开了,定眼一看,是一只三彩鸡仔扑腾在自己面前。孩子天性爱玩,江浮寒也不例外,他好奇地蹲下,想摸一摸它身上漂亮的羽毛。
他很疑惑为什么有只鸡跑到自己房中,又看见房中窗户大开,窗外是一片林子,就猜它是从窗户进来的。
三彩鸡仔不会自报家门,神气地昂首,左扑腾右扑腾,俨然把房间当成游地观光似的,让江浮寒怎么追都追不着。
笃笃笃,敲门声响了,江浮寒没有立即去开房,反而警惕起来。
“没人在吗?我是花孜!快开门吧!”
原来是他。
江浮寒一开门花孜就进了房,以疑惑的眼神相问何事。
“串门啊!”
一个五岁的孩子,没明白串门是什么意思,可又不想多问。一回头,刚才那只鸡已经不见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再回来,江冀有些失望。
花孜环视房中的布置,也显得失望:“我还以为掌门弟子住的能和我们有什么不一样,结果是第一样的,无趣,无趣啊!”
再待下去也没什么看头,他说道:“我先回去了,花家的大少爷还在等着我伺候呢!”
江浮寒巴不得他赶紧走,可走到门口,花孜又问道:“对了,我走之前看先生和你说话了,让你明日下午去学室领弟子服?”
江浮寒打发地点点头。
原来自己没听错,就是这种小事也不值得八卦,花孜悠哉悠哉去了。
客一走,那只三彩鸡仔又从窗户外跳进来,江浮寒一见,欢喜地奔过去,意外它居然还在。
一人一鸡玩到夜幕降临,相互依偎在被窝里入眠。
翌日下午,江浮寒独自出门前去学室,小脑瓜子又认不得路,转了几圈后竟迷了路,正四下探看时,忽然被人用麻袋拢住,他发不了声呼喊救命,一顿棍棒加打在身,活生生把他打晕了过去。
不知昏迷了多久,扑通几声,寒水浸入袋中,江浮寒被入骨三尺的冷意冻醒,感觉自己是被人抛在深水里,并在水中不断下沉。
他想挣扎出麻袋,可袋口已经绑死。肺里的气息渐渐支撑不住,江浮寒惊恐地张嘴,却被水流立刻侵入肺腑,耳边咕隆水声,眼前一片黑暗,他慢慢失去了力气开始陷入晕厥……
他要死了吗?可自己还没与娘亲相见……
江浮寒想哭泣,在水中却连这样的资格都没有,泪与水是分不清的,更是与死亡缠绕一起。
忽然,不知何来机巧撕开一道光口,溺水生死一线间,有人托住他的腋下,带他冲出水面!
宽厚的手掌抹了一把他脸上的水流,重重拍打单薄的背部让他吐出鼻肺中的呛水,那人湿发贴肩,未着寸缕,谪仙般的容颜逆着林间日光。
“我还以为有什么小动物在袋里,原来是一个小人儿啊!”
二人对视着,那人笑得山水醉色,江浮寒在他的眼里看见了世间极致的缤纷春色。
哗啦水声溅响,江冀被带上了岸,白衣着上,一阵灵风拂在身周,他们已清爽干净,没有丝毫水汽。
“你是新弟子?”
江浮寒没有回应,咳了好久,全身被打得疼抖得厉害,却还惦记着一样重要的东西,他立刻去打开自己的小袋子,糖果全湿了……最后扁扁嘴,小心翼翼收好。
那人单膝蹲下伸手摸了摸他额头上的乌青,疼得他缩了缩身子,“没伤及头内。”
随后又搭在小小的肩上稳稳地握了一下,得了一个结论,了然道:“有意思!天生仙骨,却有人要取你性命,若我不在岂不是被奸人得逞,悯天这掌门做的失职啊……”
提及师尊名讳,江浮寒歪歪头,猛打一个喷嚏,全身寒浸浸的。
白衣之人长身而起,身影笼罩,江浮寒仰首望去,一对桃花眸里倒映着这人的所有,真是不单生得好看,身形还高大修长,尽管白衣翩翩,却一点也不显得文弱。
“悯天继任极少出错,这回倒是让我抓个现行的。”
他转身抬步,对江浮寒笑道:“走吧,我带你去主峰,给你讨个公道。”
江浮寒呆呆地看着白衣之人,在他心里悯天便是这里说一不二之人,很有分量,怎么这人虽嘴角噙笑,气质却深藏十足的威严,好似师尊在他前面如一般的小辈。
还有他转身而去的那一笑,极其傲然,宛如世间什么都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