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走就走,那人向天际弹去一道信诀,三两步就走远了,江浮寒却还迈着小碎步追着,山道皆是青苔石阶,他不过追了十几步就啪一声摔得狼狈。
这一摔真的很疼,圆碌碌的双眼含着泪花,手心和膝盖全擦破了皮渗出了血丝,衣服也脏了。
先前无故被人殴打又抛入冰水中,一身的伤还没缓过来,眼下又被新的痛觉占据感官,他低着头无声低泣,十分无助。
“你怎么哭了?”
那人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淡淡问着话,只是这么一句后,江浮寒哭得更凶了。
“不哭了,既然摔伤了,那我带你走吧。”
语罢,江浮寒只觉得自己后衣领一下就被提溜起来,说是“带”,那人却一边走,一边像轻松拎了颗小白菜一样。
突然一跃而起,一阵天旋地转,他们正在御空飞行,身下山川白云渺渺往后倒去,吓得江浮寒忘了哭鼻子,呆呆地一动不敢动,生怕自己从万里高空摔落,砸成泥埃。
眨眼间,二人化光落在太微清殿门口,几位长老和悯天已接到信诀屏退所有弟子在恭候,可没想到江浮寒竟被带了过来,而且还一身是伤。
那人丢下江浮寒,直问悯天:“新弟子?”
“是。”
一听答复,那人冷哼一声,甩袖踏进大殿,悯天不明前因,急急查看江浮寒的伤势,问道:“冀儿,这是怎么回事?”
江浮寒自然不会答,只是湿了双眼,殿里传来严厉的质问之声:“怎么回事?这孩子差点被人杀了,你们五个就这么打理我交给你们的天锦门?还不赶紧滚进来!”
四位长老一听事态严重,面色青白,纷纷看向掌门,悯天对他们摇摇头,“既是问责,我首当其冲,你们也别多想,秋凌师弟你先看看孩子的伤,其余的都跟我进去吧。”
济世楼长老秋凌先带着江浮寒去偏殿治伤,悯天领着三长老一进门就见白衣之人已端坐在掌门之位上,于是纷纷下跪作揖。
须知除了诸天神佛,天下还有谁人能让第一大派的掌权者双膝落地,若论有,此人便是天锦创派始祖——傅辞。
傅辞一见他们,悠悠说道:“你们几个的师傅当年没有踏入分神期就陨落了,你们如今也青出于蓝,尤其悯天,分神期刚刚达到,等于一只脚已经踏入成仙的门槛,怎么打理个天锦门,还这么费劲?”
悯天道:“弟子已知有责,但请师祖明示事情经过,我等马上追查!”
“我当时正在寒冰池深处休寐,好几声鸟叫把我扰了,待我去到浅处便只看到几个背影跑远了,就剩下一个袋子里绑死了一个大活人在里面……我哪里能知道多少?”傅辞说完后怒气更盛:“怎么?你们选教弟子不严,如今连查明实情这种事都要劳烦我了?那天锦掌权人都该换换了。”
今日之事摆明了就是有人知道这孩子天赋异禀起了歹念,他会与谁人利益相冲,只要盘问下去,不难查出。
面对师祖的威厉,悯天赶紧道:“弟子惶恐!只是多问一句,既然您也不知,弟子自会盘查所有弟子,尽快水落石出!我等有幸接管天锦门,定是要将师门继续发扬光大,今日发生门中弟子被残害之事,是悯天失职,没有选好德行兼备者入门!”
傅辞对他这一番认错的肺腑之言仅是轻哼一声,道:“我天锦门开派以来,教导弟子没有什么严规陈调,但是绝容不下做恶丧良之徒,天道轮理本就是修道之基,如今门内都有心思歹毒之人,要是真修炼到了上乘修为,这番心眼得害死多少人?这些罪过可有你们一份?”
悯天等人冷汗直下,心知师祖火气未消,道:“弟子自知管理不周,再重的责罚弟子都愿领受!”
轻叹声如风拂柳,傅辞终是缓了面色,道:“往后天锦门收人,必须问心知根性,可人有七情六欲,会攀善妒也属正常,但抑制不了邪念祸害性命是万万要不得。罢了,看人识骨凭你们的修为也非一次就能中着的易事,我自会想出一个办法来解决,都起来吧!”
众人方起身,秋凌抱着江冀推门而入,急道:“掌门师兄,江冀这孩子体弱,被寒冰池水那么一泡,寒气入骨,人都冷晕过去了!”
悯天见小弟子面唇煞白,连眉头都白丝凝霜,二话不说注入灵力护住心脉。
“师兄,我与你的灵力只能护他一时,寒冰池水万年寒冻,江冀一点修为都没有,危在旦夕!”秋凌如实说道。
正值所有人焦急之时,傅辞起身步至殿下看了一眼,也就淡淡一句:“此子难得,考验你们五个的时候到了,慢慢治吧,我先回寒冰池了。”
还走没两步,就被人拽住了袍尾,傅辞凌眼一扫,悯天立马撤了手。
“师祖,撼霄山灵脉冰寒直入心脉,以弟子的修为,根本无法根治,弟子恳求您救救江冀!”
就算这孩子是难能一见有仙骨的,可这一世有没有仙缘还不知道,治好他得费多少年道行?
傅辞不是不想救,而是他自己有伤,并且是不容小觑的重伤,所以才会回到撼霄山来用寒冰池治疗。
摇摇头,他有些糟心,踏步离去:“你们失职导致的过错呀,再找过好苗子培养吧!”
悯天闻言,双膝再跪:“弟子愿意将数百年道行倾尽,退下掌门之位,求师祖您救救他!”
傅辞猛一回头,厉声道:“你这是在威胁我,以为我选不出一个替你位子的人是吗?”
所有人被盛怒折了腰,纷纷直言不敢,就在这时,江浮寒身上渐生白色霜花,从脚底一路往上向心口爬去,最终停下心脏周围,他的心脉始终被两股灵力守护着。
“冀儿……”悯天难得一见地慌了神,却不敢再求。
大殿上死沉一片,只有结霜之声钻入无形的悲氛当中,不过半刻,江浮寒心脏周围开始化白,整个人气息微弱,僵硬无比。
傅辞见状,无意间竟有这么一瞬莫名的心乱如麻,沉思一番后,念诀渡了一股炎火之气驱赶江浮寒胸口的霜花。
“罢了,人我会救,你们先去查明实情,再领罚!”
悯天几乎狂喜,问道:“是是是!不知师祖要如何医治,可有我等尽力之处?”
殿门自开,清风涌入,那一袭白衣施施然往殿外去,头也不回地留了一句话,化光融入苍穹之间——
“再把他丢进寒冰池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