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内光线不足,他们几个又披头散发,江浮寒看了好久才认出了花孜,心里顿时有些害怕。
这是自己造人暗算前最后见到的人,是他用这么惨绝的手段对待自己么?
回想起在寒冰池里痛苦求生挣扎的过程,他抖了抖身子,引起了执云的注意。
“你怎么还抖上了?”
执云的声音引得所有人看向他们那处,景程回头见到执云宽大的外袍像襁褓一样裹着江浮寒,皱起眉头,道:“执云,你怎么把小四带到这里来?看把他冻成什么样了。”
春寒时分,原本在雅房内有暖炉烘着,御剑飞行到偏远的囚过峰来,要是生了病如何是好。
执云耸耸肩,道:“小四想知道何人害他,他是受害者,总有权过来的吧。”说完将人提到众人面前。
此时跪在另一处的花孜方看清执云身边是江浮寒,立即跪前两步,喊道:“江冀!是我啊,是我花孜啊!”
花孜激烈的举动惊吓到江浮寒,让他不由自主退后一步,双肩被自己身后的执云稳稳搭住。
“江冀,我是去见过你,是知道你要去领弟子服,可我没有害你,更不知道有人要害你啊!”
江浮寒没有开口回应,也不知要如何回应。景程看出他的迷茫,便道:“小四,你还是跟着小师兄先回去吧。”
“可……”
景程又道:“师兄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年纪还小,这里不适合你久留,晚上师兄再去寻你可好?”
既然大师兄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江浮寒只能顺从地点点头,临走前眼神复杂地看了花孜两眼。
“江冀!”花孜大喊,可执云不给江浮寒回头的机会,拽着他步伐快捷离去。
到了晚上,景程果真来寻他。
“事情已经处理完了。”景程说道:“花凌君已经被废根基,送回花家去了,而花孜,我们查到他没有去过寒冰池,他也一直坚持一套说辞,后来花凌君招供,说是花孜晚上梦呓把你的行踪漏了嘴,所以师门就罚了他去扫校场三个月。”
花家因为要旁支照顾主家,所以花凌君与花孜是共住一间大房。原来花孜没有要害他的意思……
江浮寒很懵然:“大师兄,我一直没醒过来,你们怎么知道是花家公子害的我?”
摸摸他的头,景程回道:“你昏迷的时候,一直在说梦话,师尊用了点法术引导你,先把花孜说了出来,我们再结合众多弟子的行踪,一一排查,所以真相就出来了。”
“哦……”他似懂非懂,又问:“他为什么要害我?”
景程思量再三,谨记悯天的示意,不想让他得知自己身具仙骨之事,以免造成日后修行有心障。
“他嫉妒你天赋优秀被师尊收入座下,所以做了坏人。小四不要怕,以后师兄师姐会护着你的。”
“嫉妒是什么?”
景程摸摸他的头,“以后你会知道,现在你必须要好好读书,打好修真基础。”
此一言后,江浮寒便踏上了修真之途。
清晨,初旭刚从山脉的一头攀起,已有一人立于竹尖之弯,手上抱着木剑环在胸前欣赏日出之色。
一个小人儿气喘吁吁爬上了竹下的山坡,手中的木剑掉了又赶紧捡回来。
执云很不满意这样的速度,纵身飞了下来,“太慢了!这个山坡这么平也爬得这么费时,以后遇见妖怪怎么办?打不过你还跑不过了!”
一听以后还要打妖怪,太可怕了!江浮寒扁扁嘴,一副将哭不哭的模样。
执云最受不了就是男子失了该有的英气,“你这个哭包不准哭!”
他每说一个字就用木剑敲江浮寒的头一下,不料手劲失了分寸,直接把人敲晕了!
以执云上头两位怜惜小师弟的脾性,可想而知回去的后果。
果然他被萧玲儿提剑追着满师门跑,最后又被景程罚去露华峰的院落里练手力,用的是民间乞巧节时女儿家一种游戏玩法,便是在瓷碗水面上放绣针,绣针必须平稳漂浮在水面上才算成功。
这种玩法必须落势又稳又轻柔,否则绣针一下就沉入碗底。
执云不知试了多少次,皆以失败告终,耐心耗尽,气愤地砸了瓷碗,一抬头就发现江冀已醒来,躲在廊柱后偷看自己。
二人对视良久,执云冷哼一句:“小哭包!”
执云与江浮寒之间,一个嫌恶,一个胆小,就这么又哭又罚,磕磕绊绊相处了半年。
秋霞时节,江浮寒在房中练字,问萧玲儿:“师姐,小师兄是不是不喜欢我?”
“你觉得呢?”
当然是不喜欢的,江浮寒有自知之明。
“你小师兄嫉恶如仇,最热衷斩妖除魔,他一得闲就下山除祟,就是性子有些变扭,与他相处颇有讲究。”萧玲儿磨着墨:“你若能得他另眼相待,就算你处世得出了些心得。”
闻言,江浮寒想起自己刚得的好东西,于是放下笔,滑下了椅子,萧玲儿莫名其妙,问:“你要去哪?”
“找小师兄!”
萧玲儿赞许:“果断的性子,甚好。”
小山瀑布旁,执云正在练剑,修行数十载,他的天锦剑术已炉火纯青,金丹剑影,蛟龙飞阔。
他练着练着,眼角余光瞥见一个小身影,仍静心平气练完一整套剑法,收势平息,道:“小哭包,你来做什么?”
江浮寒是畏惧执云的,但师姐对小师兄的赞扬之词透着侠义气概,而每每下山回来,自己都能听到他不少战绩,崇拜之情便衍在心中。
他直径跑到跟前,小心翼翼从腰间的小袋子里掏出一样东西握在手里,执云挑挑眉,小手一张,原来是几颗糖果。
如果只是寻常的糖果倒也打动不了执云,毕竟几十岁的人怎喜小孩子的零嘴?
但这几颗糖果不同寻常,是由富含灵气的桃翎果制成,这种果子清甜无比,食后唇齿留香,果树长在撼霄山深处,得一百个果子经过复杂的露蜜处理才制成一颗,乃天锦门最上佳的……
零嘴。
此糖果男女老少皆喜,吃了一颗通体灵气流转加顺三日,如果是受了些许轻伤,服下的功效真是赛过老君的仙丹。
“师兄师姐太偏爱你了,早就听说你爱吃甜的,可一个小鬼头居然给这样的好东西!”执云横眉竖目,道:“你这是在向我炫耀吗?”
江浮寒双手捧着,踮起脚尖往他前面凑,“小师兄吃。”
“嗯?”有些不敢相信眼前嗜甜如命的小鬼会把糖果给自己,执云坏心地一把抢过,“那我就不客气全部拿走了!”
他就不信小鬼不哭起来,哈哈哈哈!
江浮寒看了看空荡的手心竟然没哭,还对执云笑得天真:“小师兄斩妖除魔是个英雄,我最喜欢的东西全部送给你都无妨。”
执云听后,愣了愣,小人儿已经跑远了。
看着远去的小小身影,执云抿下嘴角:“天下斩妖除魔的修真侠士多了去了,英雄个屁……”
回到房中,萧玲儿问:“如何?”
摇摇头,江浮寒回道:“我把最喜欢的糖果送给了小师兄,他还是不喜欢我。”
孩子纯真的天性,想对一个人示好,就把自己最好的分享出去。
“原来是送了你最喜欢的东西,很不错。”萧玲儿表扬了下,又教导道:“可效果不尽意,是你没用对方法,所以破不了与小师兄恶劣相处的局面。做事能雷厉风行也是好事,但也要思虑周全再行动,你以后可要记住了。”
“那我该怎么办?怎么样才能让小师兄不讨厌我?”他想让小师兄能对他笑,就像大师兄和师姐一样。
“人与人的相处,不在几份礼物。”
江浮寒犯难:“我只有这些呀,如果这些还不行,我不懂与小师兄相处在于哪个关窍。”
萧玲儿笑道:“人非草木,定然是在一言一行,更在朝夕。情之深矣,一情一绊,可为其所向披靡、豁出性命!”
“情、绊?”
“是的,不管是家人亲情、心悦之情还是如我们一般的手足之情,情一深则生羁绊,不论相隔多远多少年,总会想念着对方,这叫牵挂,对方犯错也不忍心苛责,这叫怜惜,都是情,都是绊。”
江浮寒一下就想到了自己的亲人,师尊、师兄师姐,还有那一袭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