撼霄山,天际峰。
窗外清风拂轻纱,枝丫落花飘叶吹落满台,发出无人欣赏的叹息。
一句句低沉的话语在幔帐内断断续续的,似是溺哄之声。
傅辞坐在榻边,江浮寒缩在一角呈防备之态,听着傅辞柔声说道:“不要任性了,把衣服脱了,让我看看你全身经脉封闭到什么位置了。”
他披散长发,身穿单薄的亵衣,眉宇间透露着深深的疲惫与强行的忍耐,两样伤势已经折磨他一天一夜。
“那你答应我,放我下山……”江浮寒虚弱说道。
傅辞回道:“我自然答应你,可去哪必须由我陪着。”
“不……”江浮寒急气上心头,“我不要你们跟着我!”
傅辞轻叹,语气缓沉且不容反对:“不可能。”
谈判又回来原点,江浮寒心情十分糟糕,对傅辞提出的治疗要求故作惘闻,将头偏向一边。
见状,傅辞盯着他的侧颜,有些气急败坏道:“我真是把你惯坏了!用伤势来与我谈条件?江冀,你就不能配合些吗?”他已经不想再做任何委屈他或者强迫他的事,江冀却一再挑战自己的容忍度!
江浮寒仍咬牙坚持,道:“总之我所求便是如此,不会改!”
傅辞见状,哑声道:“你逼我的……”
话音刚落,一阵天旋地转,江浮寒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放置平躺在榻上,傅辞将他钳制得死紧。
江浮寒反抗挣扎无果,气得一双眼角泛红,怒火不满直视傅辞。可这么近距离,他一下就撞进傅辞的眼里,那里面有一些看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这种情绪仿佛会烫人一般,让他急忙别过头,没能及时去辨认那到底是什么。
“咻”一声,江浮寒的亵衣带子被拉开,吓得差点魂不附体,被碎骨的余恐犹在,他抓着傅辞的手,脱口说道:“别碰我!”
白衣敞开,莹白的肌肤线条紧实刚秀。傅辞顺着他的心脏一路往下抚过,最终确定了经络通道,双指凝力重重点击几处,疼得江浮寒冷汗淋淋,缩起整个身子。
“忍着!我给你经脉开封,很快!”
正如傅辞所说,江浮寒身上的封逆术很快解了,只是全身经络霎时松懈的疼痛余劲未过……
傅辞用自己雪白的衣袖给他擦拭额头和脖子上的汗水,起身下了榻,神色凝重道:“封逆术要每隔两日开封一次才能彻底治好,一共要开十日,接下来你若还不肯听话配合,我就还会如此对你。关于下山,你的要求不会改变,我的亦然。”
语罢旋身离开,江浮寒凝视他离去的背影,不甘愤恨郁结心头,重重一拳捶在榻上。
……
“混账!”
悯天真人一声怒吼,一本厚重的竹册猛地一掷,砸在江浮寒的侧额上,顿时血流如注。
众人皆被这样的行径吓得不轻,景程从来没见过师尊如此暴怒,傅辞在上位一旁沉了面色,低低警告:“悯天……”
悯天真人对着身旁的师祖一揖,正声道:“师祖,江冀是弟子座下,如今任性妄为,弟子有权教导责罚!”
悯天真人说的在理,傅辞一时语塞,思量几番,终是挥袖转身背对众人。
江浮寒笔直跪在大殿中央,血珠从眉尾滴滴答答落地也没抬手擦拭,倔强的模样让景程等人心急又心疼。
悯天真人颤指怒问:“私自下山,为了逃避师门探寻眠花卧柳十载,这些我尚不与你计较。你盗了孟家家宝我也忍你,可你的修为呢!”
江浮寒默默回道:“师尊息怒。弟子使用了无匿衡,修为作了代价……”
悯天真人早已猜到,只是听他亲口说出不免一口老血要吐出来,横眉竖目要吃了这个关门弟子的心都有了,还要他息怒?
“你这个孽徒!”悯天真人内力咆哮,震得大殿抖动一下,四位长老真担心他气得好歹出来,纷纷劝解,无一不是修为再修就回来了,编个理由把孟家家宝送回去便是。
正当所有人都安抚之际,江浮寒却对悯天真人叩首点地,说道:“师尊,我江氏有冤,弟子被禁百年实不甘愿,如今已追查到是魔魇所为,只要弟子再追查到魔魇的行踪拿下他,一切都会真相大白!所以弟子求师尊放弟子下山!”
此话一出,傅辞惊怔,意外江浮寒查到的线索,难怪他好端端会去渡厄山,作死地招惹魔族。
站在一侧的景程实在想把小四的嘴堵起来。师尊的火气未消,小师弟还火上浇油,不由斥道:“小四!”
悯天真人闻言,怒挑眉头:“魔魇?你还要去拿下?你现在什么修为?!届时找到了还不等你去拿下,魔魇就先把你杀了!”妥妥的送命上门,真是气死人了!
“可时间越久,许多牵连的线索就会湮灭,弟子必须抓紧时间去问个明白!”江浮寒强硬道。
悯天真人扼腕叹息,自己的徒弟真是不惜命,已经没了一个,疯了一个,眼下这个还急着去送死……
他疾步来到江浮寒跟前,伸手道:“把浮生罗玉扇和无匿衡交出来!”
江浮寒明白,这是师尊要将他禁足的征兆,哀声道:“师尊,难道在您心里弟子的家世清白一点都不重要吗?如果江家真的十恶不赦,弟子受千夫所指,万人唾骂也不会如此痛苦,可现在查明了有隐情,为何还要阻挠弟子?此事弟子就算一死也要追查到底!”
悯天真人气得心口堵得慌,晓得他不会自觉把东西交出来,便灵力一使夺走他的乾坤袋,把佩扇和无匿衡收走。
“师尊!”
悯天真人转身一声令下:“景程,你带冀儿回天际峰!没有师祖与我的命令,不得私出一步!”
江浮寒欲不从,景程却拉住他,对他摇了摇头。
二人正欲离去时,江浮寒又对悯天真人求道:“师尊,弟子想回露华峰……”
悯天真人虽有诧异,转念一想也属正常,伤势已稳就不便再扰了师祖,点首同意,“去吧。”
将人带回露华峰后,景程安排弟子带着无匿衡赶往西河孟家归还宝物,又折返太微清殿。
傅辞坐于上位,愁眉不展。
悯天真人亦是叹息:“如果他还执迷不悟,怕是不肯好好修炼,没有高强的修为,莫说家仇,自己都只能庸庸碌碌过一生。”
如此就太可惜了!执念太深,是小弟子现在唯一的业障。魔魇乃大凶之魔,又是魔族之主管辖,九重天尚不能轻易拿下,他们又能如何?
比起耗尽性命修为做这一件万难之难的事,他们还是希望江浮寒勤恳修炼,有机会踏入大乘,才尽其所。
景程为人沉敛,敏思过人,岂会不知小师弟心中所求,心生一策。他对几位长辈说道:“师尊,或许有一法可试。”
众人皆凝向景程,只见他坚定无比,胸有成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