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辞的回答出乎江浮寒的意料，拧着眉看他。
傅辞却道：“你从小学的入道启赋怎么说的？太古鸿蒙之初，神族独世，后生人仙对吧？”
启赋篇是傅辞当年亲自撰写，所以记得清楚。
“三界之中，神有神格，仙有仙骨，人有凡胎，妖有妖性，魔有魔心。神族是天地主宰，强大到可以毁天灭地，故而你就算成仙也未必是玄宸的对手，神的对手只有神。”
言下之意很明显，江浮寒还是静静看着他，不置一语。
“苏镜云与我结契，玄宸一旦对她下手，她死我也得死。”傅辞一字一字说得慢，字字千斤之重砸在江浮寒心头。
“你在逼我把真元交出来。”
“是。”
傅辞眼眸闪过一丝精光，就这么一试探，就知道苏镜云没把事情与江浮寒说全乎，“眼下我真元不齐，就算隐尘剑在手也抵不过玄宸多久，如今事态紧急你不该把真元还给我吗？”
江浮寒垂着眼眸还是没有立刻回话，傅辞沉着性子倚着不动，时间一点点流逝，这是他们之间一场看不见的心理搏弈。
“好……”江浮寒化出木匣子走近，弯腰将东西放在榻上，青丝从后背滑到胸前。
傅辞伸手去拿，却被江浮寒连带他的手一同按在匣面上，手背上全是清凉的触感。
“我有条件。”
傅辞闭了闭眼，想抽回被摁得紧紧的手却不得果，“说。”
房里开了窗，江浮寒站在位置逆着光，他凑近道：“让我陪着你去找真元。”
傅辞回视，“找完后呢？”
江浮寒沉默，傅辞嘴角扯出一抹牵强的笑，“何必呢？总归要分开，不如就在这里别……”他正说着，眼角被一丝银光晃住了，再仔细看去，大惊失色！
傅辞一把扯过江浮寒，抓起他胸前的长发，居然有一撮华白！
这一刻强迫结合的怨愤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悲愤惊诧，在生死面前，恩怨几乎休怀，一切都是虚有云烟。
傅辞推开了江浮寒，指着他吼道：“滚！赶紧成仙去，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江浮寒猛退两步，盯着自己的白发，波澜不惊，伫立在原地不动，良久才心灰意冷说一句：“你都不要我了，我成仙何用？”
傅辞心胆俱颤，凡人修真千年不易，也是尽头，江浮寒寿数不长了。
他的江冀活不了多久了……
“前辈，你大怒是因为心疼我吗？”江浮寒坐近了问。
傅辞揉着眉心，没有抬头，哑声道：“江冀，我只觉得你很愚蠢，很烦人。”
乱着他的心神，撼着他的心志，真的很烦。
“是吗？我陪你找完真元之后寿命就差不多了，到时找个地方隐居陨落便是，没人会再扰你忧烦了。”
“你闭嘴！”傅辞喝道。
不论傅辞如何怒气大盛，江浮寒毫不在乎，他缓缓抱住傅辞，轻轻的，傅辞没有拒绝后便用力抱紧了。
“你看你明明很在乎我的，可是你却不要我了，成仙之后寿命绵长，天宫渺凉，没有你的日子我已经过了九百多年，我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我也放不下你，更不想忘了你，虽然恩怨情仇纠葛不清，我却觉得这辈子能遇见你大概是耗尽了往后几生几世的福分，再去转世也是苦果，死后我就一直待在忘川河边，让满地彼岸花与我作伴，想着你念着你直到元神散尽就好了……前辈，其实死也是一种解脱。”
脖颈里淌着几滴温热，傅辞亦是流下一行泪，突然很是痛恨江浮寒的情根，为什么要生得这么深，这么折磨人。
“让我陪着你找真元吧……”
江浮寒蹭着乌丝鬓角，脸向旁一去，双唇就自动找到了傅辞的，令人沉溺的柔情绵绻在二人之间口沫相濡。
交换气息的隙间，江浮寒贴着舍不得分开，微动嘴唇，哀求着：“好不好……”
傅辞听这一声虽轻，却颤得他四肢皆被一股柔酸绕着，心软酥麻的，密密麻麻摧毁着定力。
半晌都没有回应，江浮寒浅吻着，身子往前一压，覆在傅辞身上，眼泪全过到了傅辞脸上。
傅辞被这滚烫的湿意敛了心神，生离死别的氐愁堵住胸口，恍然如梦般，眉清目秀的马尾少年如在眼前，那时院子里阳光也是正盛，照在他身上显得身形单薄却光明，正叹着鲜衣怒马的模样下一霎就在逆光中长成眉眼如画的翩翩郎君，却要寿尽。
一千三百多年里，他们达成过两次约定，而第三次的一生一世之约已无法兑换，经年一切历历在目，泪，太烫了。
傅辞承接不起更多，从此起是看一眼便少一眼，心绪左右着行动，于是一个翻身把江浮寒至于身下，在拥吻中回应了一个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