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峰雾隐云深处,兵刃交锋,激荡风云变幻。
玄宸翻身后踢,避开袭击。他飞落悬崖峭壁之上,擦擦唇边的血丝,阴笑道:“你就堕落到剩这点本事了吗?要靠着禁制术才能与我平手!”
傅辞从苍茫中现身,决然道:“百年前妖墟一战,你竟护了月氏!难道你已与妖魔为伍?”
玄宸不屑置辩:“我护便是护了,你管得了我!”
傅辞愤然一指:“你大逆不道!”
“我大逆不道?也不看看当年是谁把我骗下凡尘,是谁把大门封印了?你才是那个大逆不道之人,无耻至极!”玄宸激动地大吼。
他手中的碧箫感应主人滔天怒火,灵气大盛,对着傅辞使出移山归尘之术。
波涛汹涌直冲而来,傅辞定然挥剑,凌空成阵,抵挡澎湃怒涛。玄宸不减攻势,雷电之力流蹿全身,嘴角殷红一片。
“收手!”傅辞急切喊道。
玄宸固执不已,硬扛而上,忽然天际来信,他立刻收势截下,强破信中内容默读,随即肃穆起来:“人间瘟疫生魔,祸连数城,魔尊出手收服了。”
傅辞闻之,大觉不妙:“如此一来,魔族再添大将。”
倘若魔族生变,六界将生灵涂炭。
玄宸冷哼一声,“那有如何?歧煊想逆天谈何容易,倒是修真界这回死伤惨重,你心尖上的人眼下怕是……”
傅辞看玄宸笑得阴狠,趁其不备出手将信诀夺下,一默念,面色凝重。
玄宸身负内伤,不欲再与傅辞交锋,见他急如星火离去,眼里露出一丝怨恨:“果然他一出事你就失了淡定,我要不对他下下手,哪里能体现你的情深意长。”
天空降雨,打湿了旷野上的尸身,冲刷惨烈血流,仿若要洗净瘟疫之源,还世间万物一片光明。然而还活着的人,却被这场大雨淋得伤心惨目,啼天哭地之声不绝于耳。
江浮寒抱着萧玲儿已经三日不肯撒手,不眠不休,状若疯癫,柳永夜几人不停相劝,急得他们几个不知如何是好。
“江师弟,人死不能复生,你把萧师姐交出来早日安顿了吧!”
“都别过来……”江浮寒明白,所谓“安顿”就是火化身躯,骨灰撒在撼霄山脉,随风而散。
当年执云身死,他身不由己,如今萧玲儿战死,他绝不能让任何人带走!
柳永夜等人见他不配合,只好几人上前,欲把他们分开,江浮寒察觉,挥袖祭出浮生玉罗扇,仙器凛然在前,惊得众人连退三大步。
柳永夜抹一把脸上的雨水,无奈喊道:“师弟,你要做什么!对同门兵刃相向?你会让掌门师兄为难的!”
一提起景程,江浮寒蹙眉慎思,柳永夜暗忖有招了,他盯着仙器小心翼翼往前两步,“你违背了门规,师兄现在身为掌门,必定要公事公办,他若徇私,就算我们不追究,那老一辈的还在呢!”
悯天真人与上任长老皆是寿在,只是几乎隐退,景程与其他四人还没有正式举行新任大典,景程要敢失职,就算是代掌门也少不了挨重罚。
道理谁都懂得,可……
江浮寒看着萧玲儿,心想师姐若被带走,就会像小师兄那样,什么都不剩下了……
将怀里的人愈抱愈紧,他说道:“江冀犯错,一人可担,都别过来!”
柳永夜心力交瘁,要不是代理训诫堂长老的师兄也英勇就义,这下一准和江浮寒大打出手,不论如何也要铐起来送回师门。
一筹莫展之际,柳永夜远远看到大雨中,一道白衣身影飘来,当即忧虑扫去。
“师祖!”
傅辞御风沐雨而来,江浮寒见状,暗自咬牙,警惕万分。
“别为难他们。”
江浮寒坚执不从,傅辞看出他的决然,叹息间风驰电挚出手,将空中垂落的雨滴凝固成体,一掌推去。
灵力袭来,江浮寒运扇成盾,尽数阻下。不料一波刚至一波又起,傅辞趁其不备,凌步近身,不过三招,萧玲儿被移去柳永夜手里。
“师姐!”眼见柳永夜带着尸身疾步离去,江浮寒即时要追,却被白衣所挡。
傅辞以身为墙,将人禁锢在原地,不管怎么推搡都纹丝不动,任凭江浮寒哭喊哀求,无一句回应。
哀怨至深,江浮寒一口咬在傅辞肩上,傅辞紧皱眉头,默默伸手拥他在怀,把痛苦收敛入眼里,默默阖上。
撼霄山金钟长彻,声声悲沉。景程立于山峰之巅,白雾骤起随山风四散,从此长眠于山峦流水之间。
修真界经瘟魔一役,各门各派死伤无数,天锦门第十代弟子萧玲儿等人,陨落。
漫天灰烬吟唱悲歌,江浮寒深看最后一眼,转身离去。
他失魂落魄回到不浊山,发现傅辞伫立在洞府前。
江浮寒心绪凄迷,缠绵悱恻,根本不想与他交谈,直径大步越过傅辞身边,不料傅辞却说道:“你如今的修为,若是不能看淡生死之事,如何成仙?”
江浮寒脚步一顿,当即失了方寸,崩溃吼道:“成仙!又是成仙!就因为我天生仙骨,个个都要我成仙!你们谁问过我愿意成仙了吗?你们谁在意过我要的是什么吗?”
他指着傅辞,责怨满满:“你!你身为师门始祖,法力无边,你为什么自己不去成仙,非逼着我,你把我当成什么,当成什么!”
傅辞闻言,心如刀割,徐徐回身,哑声质问:“那你呢?你又把我当成什么?”
昔日相伴的一切历历可数,宛然在目。江浮寒心乱如麻,他对傅辞的感情已经紊乱不清,不知如何应答。
随之往后踉跄一步,落荒而逃,自封了洞府。
傅辞黯然伤神,以往芳兰竞体之人,如今也是愁肠百结,站在原地久久不能离去。
山中岁月容易过,难得世间太平年,江浮寒一修多年未出,修为更上一层楼,且当年瘟魔一战,他始终挺身在最危险的前线,凭借修为与仙器一次次拼死扛过几次瘟气袭击,护下了身后所有人,惨烈的一幕幕都被并肩作战的人亲眼目睹。
奉天讨伐已时过两百多年,许多异议早已消停,如今江浮寒身立大功,一提起他的名号,老一辈再无人提及旧事,年轻一代想到的是天锦门豪杰,再到后来他修上分神期,便是修真界真正的一代宗师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