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苟二人被当场揭穿恶行面红耳赤,庄家主阴着脸色对他们暗示一眼。
庄苟马上反击道:“各位莫被一面之词欺骗,她是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想攀附我们,自己不知廉耻借病由勾引我们去了她的车上,我们一看她这么浪荡,吓得当即下了马车,仁哥是最后走的,就被这个毒女刺死!”
庄素附和:“对,我们及时下了马车,可仁哥在最后就被杀了!”
涉事的男仆跪地:“我们都看到了二位少爷从苏姑娘马车上下来,二少却在车内被她拿凶器刺杀而亡。”
潇云子:“苏姑娘可是借了病由引他们三人上车?”
副队迟疑片刻,道:“我们车队里没有大夫跟随,说到探脉看经络,二少爷自然是有些本事的,这位姑娘又是雪怀公子开口捎的人情,当时身子不适,奈何队里没有丫鬟老妈子跟随,三位少爷怕出了岔子,只好亲自去看了她。”
此番解释,一干男仆皆是认同。
听完,苏镜云几乎要哭,道:“你们胡编乱造……”
庄素指着她怒道:“你才是编,我们自小受着庄氏家训的教导,怎么可能做出禽兽之事,可怜我仁哥已死,你还要毁他英名,你真是个毒妇!”
说起家规家训,这是修真世家最为自傲与重视的,庄素的辩解让不少人心里暗暗定下苏镜云的罪名。
一个孤女想攀附权贵,勾引世家子弟又再杀害,简直罪无可赦!实在是浪费了一个世家人才呀,英年早逝。
“依我所见,不用再审了。庄氏立世几百年了,我相信弟子不会干出这等丑事。”
“对,还清浮寒君快下定夺,严惩此女!”
群雄激愤,人心一面倒向自己,庄家主目的已达,一抹报复的阴笑隐在嘴角。
面对不绝于耳的声讨,江浮寒玉颜凝威,定神开口:“肃静。”
只是语气短暂的两个字却内力深厚,气震全场,众人犹如被一道劲力贯穿耳膜,皆是怔了一瞬。
“此事要听过所有涉事之人的说辞,如今还差一位,那就是庄仁本人。”
一家主不确定地问道:“庄二少已死……莫非浮寒君要招魂?”
江浮寒手腕一转,一张黄符幻化出现在双指间,“正是。”
修真界所说的招魂不同民间意义上的,如无其他意外,真正已死之人的魂魄严格来说已归阴曹地府管辖,就连修真界的人将三魂七魄修成元神,陨落后仍要入黄泉。
阎王殿上判功过,公正无私定来生,凡人又有什么资格和能耐在阴司辖内带走魂魄,惊动阴差?唯一有机会招魂的就是新亡的七日内,俗称头七,这时的亡魂没有特殊情况应该还在鬼门关外徘徊。
江浮寒严肃道:“人才死了两日不到,新魂茫然,只对自己生前最后几幕记得清,我施招魂术唤来一问便可。”
傅辞听后,得意笑道:“终于到这一步了。”
苏镜云苦着脸,不明就里看着他跃跃欲试的样子,好似已经预料到江浮寒会使招魂一术。
另一位家主犹犹豫豫:“浮寒君,可这招魂术……”
招魂术太过特殊,只因它属于禁术之一。
试想一下,此术在世间普及,若没有明列成禁术的话,多少心存邪魔的人会利用来收集魂魄做伤阴鸷的恶事,而且这个法术的施法者修为必须在分神期以上,否则法力难以穿透阴阳两界,唤得亡者。
放眼热玉城,目前也只有一人能做到,便是厅上这位青衣人。
潇云子明白其他人的顾虑,道:“为求公平正义,这也是无奈之举。浮寒君会当众人之面施术,以示为公事公办之用。”
众人无法,成大事不拘小节,虽是禁术,事情已到这个份上,江浮寒身份贵重,如此大义凛然,他们再加阻扰就是气度与眼界狭小了。
庄氏派人将厅堂四面围了黑色厚重的纱布封住光源,点起白烛,又将庄仁的棺椁抬至厅上,尸体已停放两三日,保存虽好也耐不住夏季炎热,封闭的空间里开始飘蹿着些许腐味。
各世家的人为了表示尊重,连眉头都不皱一下,暗自施法闭气。
最惨莫不是苏镜云,刚吃下没半个时辰的饭菜都快要吐出来了,傅辞为了她不失礼于人前,拂了拂衣袖送去一阵淡香,令人舒畅许多。
所有东西准备完毕,江浮寒将黄色符纸一挥贴在棺木上,施法启动招魂阵,缕缕尸气被吸入符内,片刻后符纸渐渐变幻加大,最后薄如蝉翼,眼见就要落于地面,傅辞趁机凝神,迅速往符文里注入一道灵力,在江浮寒发觉之前,符文已贴着地面消失,带着尸气直追黄泉碧落!
众人屏息等待,庄苟二人冷汗直冒,抖着身子用眼神向庄家主求安,只得到狠厉的一瞪。
不多久,厅内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冷风,吹得烛火摇晃,叮叮当当的声音渐近又远,仿佛是隔着另外一个世界传来的铁索声。
许多人都未亲眼见过招魂,个个起身瞪大了眼睛,有人道:“来了……”
庄家主紧张得坐不住,满是红血丝的双眼探望四方。
室内温度下降十分明显,一身穿命服者隔空踏入厅内,看不清样貌,一手奉簿册,另一手拿着招魂符,身后还跟着一位手缠索铐的随从。
二人身影从虚到实,半透明立于众人面前。
地府的鬼差世人皆知,后者便是,可前者……
除了鬼差,另外来的竟不是庄仁。所有人都困惑,但知前者应是来自阴司,阴阳有别,沾阴损寿,故无人敢一问话。
傅辞一见来者,道:“请来了便好。”
静默中,江浮寒开了口:“阁下是……”
“我乃地府判官。”
来者一报身份,所有人立刻抖了抖身子。
“尔等施招魂之术应知规矩,何故等魂魄已过鬼门关还来招魂,究竟何人所为!”阴判森冷的话语中带了怒火。
此厉声质问一出,众人皆吓一跳,好似自己就在受审,下意识想往江浮寒方向指去,下一刻又回神,生生止住动作。
阴判是死后所归,不好惹,可他们现在还活着,这浮寒君也得罪不起,只好缄默。
一次招魂术居然把阴判招来,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而庄仁才死了两天,头七还没有过,怎么就进了阴曹地府?
无人不惑以上的疑点。
阴判晃了晃手中的招魂符,“这次的术法应是大能者所为,在鬼门关外惊扰百鬼秩序,它们皆是普通阴魂,岂受得住这么大的灵力惊吓?我亲自前来便是警告尔等修真界,如有再犯者功过簿上记恶过!”
各家一听便恐慌低头,生怕自己被这个阴判记下,陨落后下辈子投胎被剥了好去处的机会。
江浮寒脸上的困惑一闪而过,对着阴判不卑不亢作揖,道:“在下江浮寒,招魂术是我施的,只因庄仁才死不过几日,我不知他已过鬼门关,惊扰一场万分对不住。只是庄仁被杀,如今有人喊冤说是庄仁作恶,我只想唤来问出命案实情。”
阴判只消一眼便知此人不凡,不再为难,将符文甩回他手中:“世上命案冤案多了去,你们阳人的事我可管不了这么多,走!”
就在这时,好端端站在一旁的苏镜云背后被人用力推了一把,让她趔趄几步就栽倒厅堂中央,挡住阴判离去之道。
受惊吓了一跳,她爬起来后马上反应过来是谁推了自己,顿时火冒三丈,回头恶狠狠地瞪着那个罪魁祸首,只见他事不关己,双手抱在胸前看戏的模样,举动令人摸不清用意。
阴判见有人挡道鬼冷之气更沉,江浮寒观情势不妙,对苏镜云喝道:“退下!”
喝令已迟,阴判本就恼怒招魂一事,苏镜云这是跳出来找罪受。
“好一个不懂规矩的。”阴判当即翻开功过簿,“叫什么!如果你敢不报姓名或者谎报姓名,待我回去查生死簿就罪加一等!”
“告诉他你的名字。”傅辞定定说道,仿佛问她名字不过是平常小事,不是攸关生死的大事。
这不是妥妥的送死行为?苏镜云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惊诧地看着傅辞,他仍说道:“快!”
“苏……苏镜……镜云。”
厅内气氛一度冷降,所有的注意全在阴判身上,大伙都想知道苏镜云落个什么下场,无人看见庄家主嘴边阴险的笑意,仅江浮寒注意他良久,撇去一眼后,目光即刻落回阴判处,一手中渐聚寒气,即将化扇。
岂料,阴判将手中的簿册从头翻到尾,沉默不语。
这时他身后的鬼差盯着苏镜云看了许久,突然神色大变,对着阴判咬起耳朵,阴判听后重重盖上簿册,严肃问道:“你确定?”
“你再仔细瞧瞧……她可能是故意出来让我们认……”鬼差指着苏镜云那处,最后的只字片语隐在阴判耳中。
众人见状,云里雾里,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阴判的神色更是让江浮寒亦是蹙眉不解。
鬼差很谨慎,问道:“可要把当时开门的兄弟叫来确认?”
阴判摇首,目光不曾离开苏镜云那处,口中低语几句,没人能听清,而小丫头被阴判冷森的鬼眸盯着大冒冷汗,不敢抬头,傅辞则是气定神闲地安抚她:“别怕,把腰板挺直了,你的清白就要来了。”
片刻后,阴判对众人说道:“既然招魂都把我请动了,为彰显天理道义,有缘身在此间,我便破例过问此案。”
闻言,众世家惊愣,一位家主使劲掐了下自己的大腿,很疼啊!这是破天荒啦!阴判居然僭越管阳间事,奇闻矣!
苏镜云也傻了,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浮寒亦有丝惊讶,掌中寒气散去,再作揖,道:“判官大人的意思是同意将庄仁的魂魄提出来问话?”
庄家主一听暴怒:“我儿已亡,既然进了阴司岂有再扰之理!?”
阴判道:“既已过鬼门关,绝无再出的理由。”
江浮寒:“那……”
“莫急。”阴判翻开簿册,一拂袖,万载黑字从册中涌出,罗列半空,不停替换。
“庄仁生前所作所为,功过簿上铁证如山,不容辩驳,我只把死因记载公之于众。”
待字幕停定,寥寥数语已概括死前言行——年十六,应天锦筛选,路停夜宵,色歹之心起矣,伙同犯女,误刺死之。
此刻真相一目了然,苏镜云几乎喜极而泣,闷在胸口几日的冤气随之释怀,傅辞傲然颔首,他要的目的已达到,与她相视一笑,道:“我说到做到,如今既还你清白,也让庄氏难以在修真界立足!”
解决了庄氏,这下就剩下禁术超度的问题了,傅辞看向一旁若有所思的江浮寒,嘴角的笑意渐渐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