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又招人讨厌了?
潘慈永远搞不懂虞甘榛讨厌自己的点,就好像他永远不知道虞甘榛捉弄他的乐趣究竟在哪里。
他摸摸虞甘榛的脸,声线温柔:“那你为什么那么喜欢捉弄我呀?”
“还不是因为你越长大越不可爱了。”
潘慈忍俊不禁,好像年长的是他才对吧。
虞甘榛歪着头,慢慢回想过去与潘慈相处的点点滴滴:“最开始的时候,你虽然面黄肌瘦的,但也会恼怒、会失落,甚至还会难过的红了眼睛。我年纪虽小,依然能够很清晰地感受到你的情绪。但是,你个子长高了,脸也圆润了,却像一滩冷泉,散发着寒气,却不会再外露情绪了。”
潘慈听着虞甘榛的话,觉得很正常。她只是被家庭保护的太好了,长在深宫或者世家的人,都要学会把自己的情绪伪装的滴水不露。有人选择笑面迎人,只是他选择淡而处之而已。
“我舍不得以前的你,也想在你身上找回以前的你。”
潘慈无奈问道:“所以你就开始不断地捉弄我。”
“这哪能用简单的捉弄二字来概括?”虞甘榛不满地纠正他,继续道,“我给你送礼物,你会收下,但就是淡淡的,看不出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之后你还会回赠礼物,也是敷衍了事的那种,没有多大诚意。
就好像是只白眼狼,无论我对你再好,都得不到你一个笑脸。有一次晚宴,我一气之下,泼了你一身茶水。然后,我在你眼里看到了愤怒。”
像是找到了拨开云雾的办法,虞甘榛乐此不疲地捉弄潘慈,能看他恼火,能看他生气,慢慢的也能看到他失落。
虞甘榛捂着嘴笑:“你说你到底是为什么?”
虞甘榛讲的这些,在潘慈那里却是另一个故事。
那段日子,是他刚被东方丹阳下药强迫之后。
他依然还抱着一颗努力生存的心,但状态正如虞甘榛所说,像一处寒潭,投石不闻声,鸟过不见影。
东方丹阳在那晚之后应该是愧疚作祟,对他尤其的好。那种好宛若掺了毒的蜂蜜,是甜的,但也是恐怖的、会要人性命的。
所以,那段时间,谁对他好,他都会觉得毛骨悚然,只想远远逃开。
偏偏虞甘榛对他比东方丹阳对他还要热情殷勤,给他送礼物、嘘寒问暖,动用自己的关系把他保护的密不透风,却次次都让他膈应得头皮发麻。
直到那次晚宴,虞甘榛一气之下泼了他一身茶水。
那茶是温热的,但他却像被兜头淋了一桶冷水般,所有情绪都被激醒了。
之后她对他的捉弄更是层出不穷,但大棒之后总有红枣。这枣却是刚从树上摘下的,新鲜红润,挂着露珠,不是算计和补偿,而是一种馈赠。
潘慈敢接受她的好了,甚至潘慈还敢反过来捉弄她。
两个人一来一往,从形同陌路,慢慢回到了最初的和谐,最后甚至还能嘻嘻哈哈闹成一团。
虞甘榛觉得潘慈不懂她的无奈,可她又如何能懂潘慈的处境。
她依然相信着东方丹阳是个善良的女人,依然在心底认为两人的私情,定不是东方丹阳先引诱的。
这些,潘慈都心知肚明。
潘慈眼中的失落稍纵即逝,他笑得眉眼弯弯。东方丹阳已死,今夜更是难得相见,为什么要想起这个心结呢?
她能不在意就够了。
虞甘榛心中惴惴:“玲珑,你真的那么讨厌我捉弄你吗?”
她竟如此介意吗?
潘慈摇摇头:“是不喜欢,但不讨厌。之后发现自己喜欢甘榛小姐后,慢慢就能体会到,你是在用这种方式亲近我。”
“哼。”虞甘榛双臂环胸,撅着嘴扬起了下巴,“你知道就好,还不算太笨。我跟今天那个孟乐山可不一样,我是喜欢你才欺负你,他就是纯粹的坏!”
潘慈心道一句事情传的可真快,抬手捏捏她的脸蛋:“提他做什么?”
“以后谁敢再那么侮辱你,你就打他。沈大哥要是怪罪你,我就去他面前哭。哼,我家玲珑,哪是什么鸡零狗碎都能惹的?”
潘慈心口一暖,又觉得好笑:“你这粗暴的言行,是从哪学的?”
虞甘榛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尕娘教我的。”
“我才不打他,有失身份。他上午跟我说那么多,却始终没找到我命门在哪儿,所以到最后都没能激怒我。”
虞甘榛睁着圆溜溜的眼睛,认真地听他说话。
“但我一眼就看出来他的死穴在哪里。”
“哪里?”
“野心勃勃却才华不足,还总是觉得是别人抢了他的机遇。”潘慈笑容冷淡了些,凤眸深沉,“既然如此,那就如他所愿,把他的想要的一切都抢走好了。”
虞甘榛又看到了潘慈胸有成竹的微笑,开始同情那个孟乐山了。
真是不开眼,惹谁不好,偏惹这位爷。
虞甘榛勤学好问:“那么,如何才能在言语上激怒你呢?”
“很简单啊。你说一句,你不喜欢我了,我立刻就会发飙。”
虞甘榛深吸一口气,蠢蠢欲动:“我不……”
潘慈的视线落在她脸上,笑容淡若云丝,却让虞甘榛感觉到巨大的压力和危险。
她从了心,很自然地改口:“我不会不喜欢你的,我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你。”
潘慈面具般的笑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足以融化冰雪的温暖笑意。他搂住虞甘榛的腰,亲亲她额头:“我也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你。”
姚端给虞甘榛限制了有时间,若她不能按时回去,以后就算寻死觅活也不会再让她来见潘慈。
虞甘榛不服气,但人在屋檐下,只能低头同意。
半个时辰的约会时间转瞬即逝,潘慈将虞甘榛送到寝殿附近,笑问:“怎么总觉得你今天走路不是很利索呢?”
虞甘榛面露嫌弃:“沈大哥总觉得我会冻着……我不穿够四层,不让我出来。”
潘慈与她告别,立在墙边,目送她提着灯笼,晃晃悠悠地回去。
黑暗中,有人在观察这一切,震惊与气愤过后,只余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