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端看着潘慈的眼神越来越轻蔑：“有什么建议不能直接跟朕提？拐弯抹角就算了，还让女人挡在前面，做传话筒。”
虞甘榛很维护潘慈，帮他解释道：“沈大哥，你对玲珑意见那么大，他哪敢跟你说这个啊。”
“到底是不敢说，还是这话根本就不适合说？”
“有什么不适合的？”虞甘榛越品越觉得不对劲儿。
难不成，姚端还以为潘慈的提议背后还藏着其他小心思？
“陛下，这只是玲珑给您提的建议。您可以接纳，可以另选人才前往，还可以驳回，但您不能揣测潘慈的用心。”虞甘榛拿出一叠卷宗，放在桌子上，“旧国天宁雪灾频繁，玲珑掌权期间，亲自处理过无数起雪灾。每次都能把有限的钱财发挥出最大的作用，在最短的时间内减少损失和伤亡。可以说，整天汉云国年轻一辈，没有人能比他更有经验。”
至于老一辈，谁愿意去天寒地冻里吃这个苦。
虞甘榛拍了拍那叠纸，说：“陛下若是不信，一看便知。”
她说的话，他当然信。
他也知道，潘慈给的建议定是利大于弊的。
他只是……单纯地看不顺眼潘慈，所以无论听到什么都想挑刺罢了。
如果潘慈一心为汉云国，他的确不该继续这样。
姚端装模做样地翻了翻卷宗，对虞甘榛说：“既然说到这里了，那朕就直接问清楚吧……甘榛，你先出去一会儿，朕要与他单独聊聊。”
虞甘榛犹豫地看向潘慈，见他点头，出去了。
姚端看了几册，天宁旧国的雪灾不算严重，但因为贫穷，百姓每个冬天都过得水深火热，所以雪灾的危害性也更大。光看文字，姚端都能感受到天宁百姓冬季的痛苦和绝望。
不过，因为潘慈每一次决断的快速和准确，损失都能降到最小。
“如果朕没记错的话，做过太监的人都畏寒。”
潘慈点了点头：“回陛下，是这样的。”
“那你还愿意去北疆？那里更为严寒，再加上北狄的一次次骚扰，会更危险。”
潘慈正欲回答，听到他声音冷漠而尖锐地接着说：“说吧，你借此想得到什么？”
潘慈有些被气到了，顿了一会儿，淡然一笑，反问道：“陛下觉得，臣妄图得到什么？或者臣应该问一句，陛下是觉得每一个为国贡献之人都另有所图，还是只有臣才是这样？”
姚端不觉得自己有必要回答他的提问。
“如果陛下执意觉得臣另有所图，那也不算说错，臣的确抱着自己的私心。”
姚端挑眉，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
潘慈目光柔和了下去，仿佛看到了被风雪团团包围住的穷苦百姓，他闭上眼：“今年雪灾，旧国三座城也受灾严重。如果臣能够尽快到达北疆，救灾、处理北狄之事，无论是旧国还是汉云百姓，都能少吃点苦。”
姚端看着他睫毛上闪烁的仁慈的碎光，有些意外，又问：“就这些？没有别的了？”
“有。还希望能借此洗去陛下心中对臣的偏见，希望能得到陛下的信任。”
姚端沉默许久，把一直盘旋在自己心里的问题问了出来：“朕听说，你是被姚照带进汉云国的，而且，你很受他重用和信任。”
“是。”
“你跟着他也能平步青云，为什么要帮先帝到云城寻朕？”
“因为姚照说，如果他继位，第一件事就是废除女子科举的传统。”潘慈的目光落在虞甘榛叠放在矮桌上的披风，嘴角浮现暖暖的笑意，“臣希望天下女子，可以永远都自由欢笑在阳光下。”
爱一个人，所以爱天下人。
姚端心中猛然跳出这句话，他发现自己竟然开始相信潘慈是有赤子之心的。他不知为何，懊恼烦躁了起来，站起身，拿过虞甘榛的披风便往外走。
虞甘榛正在门外晃悠，姚端将披风丢给她，道：“披好，准备回去。”
“是，陛下。”
姚端看着虞甘榛冷冷冰冰的脸，更恼火了：“陛下什么陛下，你突然变称呼，是想表达什么不满？”
旁人见天子之怒，定会害怕求饶，可虞甘榛不怕这只纸老虎，依然冷淡：“民女不敢。”
“你不敢？”姚端顿时被气笑了，“虞甘榛你有什么不敢的？”
虞甘榛低垂着长长的睫毛，认真道：“不敢再叫陛下沈大哥了。这个称呼太过亲近，怕陛下觉得民女别有所图。”
姚端咬牙切齿：“……我真是要被你气死了！”
他说完就往楼下走了，走到楼梯口，回头看她还立在原地，提高声音问她：“还不跟上？”
才不跟呢。
“沈大哥自己回去吧，玲珑会送我回去的。”
“你敢！”
虞甘榛冲他做了个鬼脸，回去房间，还用力关上了门。
潘慈还坐在桌边，见她进来，伸出手：“过来。”
虞甘榛乖乖过去，握着他的手，顺着他的力道坐在他腿上，邀功道：“我方才说的怎么样？没让你失望吧。”
潘慈低笑两声，宠溺道：“说的很好。”
“那沈大哥同意了吗？”
“虽然没有明说，但八九不离十了。”
虞甘榛开心地鼓掌，拿起桌上酒杯，喂到潘慈嘴边：“可是……我不放心你去怎么办？”
潘慈任她胡闹，将酒饮下，气息带着温热的酒香问她：“又不是第一次去处理这种事，有什么不放心的？”
“你以前每次去处理雪灾，我都不放心啊。”虞甘榛拿过酒壶，满上，自己喝了一半，然后去喂潘慈，“每次都是完好无缺地去，回来都要瘦一圈，手上脚上也满是冻疮。玲珑，要不我去跟沈大哥商量商量，我和你一起去吧？”
“那么辛苦，去那里干什么？”潘慈亲亲她软软的脸蛋，道，“感甄小姐就好好待在紫荆城里，开心地吃，开心地玩，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虞甘榛叹了口气，仰脖喝下一杯酒，愁眉苦脸的：“我也不想去，不过是放心不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