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雅间里,不知何时弥漫起了离情别绪,潘慈拿过虞甘榛手里的酒杯,劝道:“别喝了,再喝你就醉了。”
她已经半醉了,软软地趴在潘慈的胸口,忽然发现他长了四只眼,惊奇道:“玲珑……你什么时候生出了……四只眼?”
潘慈哭笑不得,让小儿送来醒酒汤,自己搂着虞甘榛哄她:“四只眼才能看住你这个调皮鬼啊。”
虞甘榛啜泣两声,难过极了:“北疆那么冷,时不时还打仗……我不想让你去。”
“不去,我怎么在朝中打开局面?”
虽然姚端在明面上对他态度还不错,但他的身份始终让他处处受制于人。虽然有人厌恶他觉得他心术不正,有的人无所谓,但大部分人都不愿意让一个曾经做过太监的人爬的比自己还高。
他在金司府说话的底气还是不足。
他需要实实在在的政绩傍身。
潘慈的声音像是一片飘飞的雪花,擦过虞甘榛额头,落在她鼻尖上。
“不打开局面,我怎么接你回家?”
虞甘榛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玲珑……对不起。”
她有什么对不起他的?
潘慈故意逗她:“为什么突然道歉,你是不是背着我爬墙了?”
什么嘛。
虞甘榛捶他一下,头越来越重,几乎下一秒就能睡着在他怀里。
潘慈知道她这一睡,肯定就起不来了,肩膀颠了颠她的脸道:“不能睡。我进不了宫,你回去明霞宫的路上定要警惕些,别被人钻了空子。”
虞甘榛艰难地睁开眼,脸埋在他黑发里撒娇:“那我今晚不回去了好不好?玲珑,今晚我回潘府,我们一起睡好不好?”
他也想啊,但是他暂时还不想被姚端砍死。
潘慈越想越觉得憋屈,这明明是自己媳妇,姚端有什么资格限制他这个限制他那个?
他差点都要不管不顾地抱人回家了,理智提醒他,需得徐徐图之方可长久,切不能冲动。
小儿将醒酒汤放在外间。
潘慈将虞甘榛稳稳地抱起放在一边软榻上,将醒酒汤端过来,将她扶起来:“把醒酒汤喝了。”
虞甘榛撇着嘴摇头,表示很不屑:“我喝酒,从来都不喝醒酒汤唔唔唔唔……”
玲珑,我一直昏睡着,你是怎么喂我喝药的?
她吞咽着醒酒汤,也吞咽着自己的喘息声。
蜂蜜味混合着酒香在这处密闭的空间浓郁香甜到了极点。
很上头。
也不知是酒的后劲儿,还是他的吻。
反正,她越来越不想回去皇宫了。
那里夜里很冷很空旷,她只想待在小小的潘府,抱着温热的他入睡。
“我不回去了嘛……”她委屈的要哭出来了:“我们两个适婚又相爱,却偏偏让我们分开……沈大哥简直丧心病狂!”
潘慈忍俊不禁,晃晃手里的碗:“张嘴,把剩下的都喝了。”
虞甘榛害羞地笑了,仰起脸朝他撅起嘴。
潘慈看她这副傻样,也忍不住笑,然后无情的大手摆正她的头,将坚硬的碗沿送到她嘴边:“自己喝。”
虞甘榛斜着眼瞪他,然后用尽力气给了他胸口一拳。
有人风花雪月,有人独对烛台。
御书房。
姚端坐在案后,对着一份奏折冥思苦想半天,还是不知道怎么批红。别人都说他不适合做皇帝,他也觉得自己不适合,但既然已经坐到这个位置上了,就算当不了一位英明神武的君主,总不能成个昏君吧。
更何况,他还有仇要报。
想到这里,姚端的思绪有些飘散了。
夜深了,她现在在哪里?
她又走到哪里了?
门外有人恭敬地传声道:“陛下,虞姑娘已经回去明霞宫了。”
姚端没有应声,只是觉得轻松了些。
丫丫还小,还不能为他温暖整座皇宫。他身边,还是需要一个熟悉信任的人相陪伴的。
要不然,无聊闲暇时,既无处可去,也无人可聊。
姚端注意力逐渐回到手中的奏折上,越看越觉得费劲儿。
光凭他一个人想要将这些问题处理好的确是有些困难。
他趴倒在桌子上,懊恼极了。
早知如此,他当年就在学画画的同时,多读些书了。
找一个勉强可以信任,才华又能让自己心服口服的人实在太难了。
姚端在心里努力忽视潘慈的存在,良久,泄了气。
算了,勉勉强强……就找他吧。
尽管虞甘榛一万个不乐意,还是被潘慈送到了宫门口。她坐着软轿晕晕乎乎地回去明霞宫,宫人服侍她洗漱脱衣,然后便退下了。
虞甘榛刚坐上床,听到有人推开了自己房间的门。她以为是服侍的宫女又有事,便没在意,许久没听到动静,抬头一看,吓得魂飞魄散。
门口站着一个光脚女人,一身白衣,披头散发,面色惨白,手里还端着一个碗,状似女鬼。
“你……”虞甘榛声音都打着颤,看清了来人,“玟珠,你怎么还没睡?”
玟珠没有回答,只是问:“你,你喝了这个?”
虞甘榛看了看她手里的碗,疑惑摇头:“没有啊。”
“本宫本来……我本来不想这样做的。我就在想,把这碗药送给你,如果你喝了,就代表你也是愿意的。”
玟珠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原来……你也是愿意的。”
虞甘榛走向玟珠,发现她的眼神并没有随着她移动,而是定定地盯着自己的床榻,好像上面有人一般。
虞甘榛毛骨悚然,拉着玟珠的手问:“玟珠,你在说什么?你……你在跟谁说话呢?”
玟珠没有回答她,只是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衣袖,道:“对,我身上有酒味,但我没喝醉……”
虞甘榛以为玟珠真的喝酒了,凑过去嗅了嗅,并没有闻到酒味儿。
“玟珠,你到底怎么了?你没喝酒啊,酒气是我身上的。”
玟珠晃了晃手里的碗,忽然阴气森森地冷笑一声:“不,你喝了。”
虞甘榛这才发现,玟珠手里的碗并不是空的,里面装着黑乎乎的液体,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