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抱住玲珑,埋脸在他怀里:“玲珑,你说哥哥回来我该怎么跟他交代?我没照顾好娘亲,哥哥回来看不到娘亲他该怎么办?”
她手里的正是虞清桦寄回的家书,一共三封,其中给虞夫人的那一封,都是撒娇依恋。虞甘榛能想象到如果母亲还在世,看到这封信一定会又哭又笑地铺纸写回信。
现在远在边疆的虞清桦还不知道自己母亲已经离世的消息,他只是和以往离家一般,寄一封家书给自己母亲。
可他却再也再得不到回信了。
等他知道时,母亲早已下葬。军纪严明,不会允许他随意离开,他连最后的孝道都无法尽了。
怎么办呢?
玲珑抱着虞甘榛,心里一直在想,他该怎么办才好?
怎么办才能让她的悲伤稍微少一点?
哪怕只能少一点点,哪怕要他挖了心肝来交换。
虞甘榛在他怀里哭的几乎快要昏厥过去,她迷迷糊糊间,感觉有微凉的手指在轻抚她的脸。
休息了几日,虞甘榛便想去歇山佛寺给虞夫人求一个福位。东方丹阳也想她能出去散散心,还让玟珠陪同她一块去。玲珑随行,负责保护两人的安全。
玟珠也因自己小姨的去世而悲伤,但这么多天过去,悲伤劲儿早就没了。如今她因为能出宫而欣喜非常,只不过看在虞甘榛的面子上稍稍压抑了一些。
虞甘榛也不忍让她这么拘着,到了寺庙就提议让她先去别的地方逛逛。
玟珠欣然应允,带着婢女走了,玲珑就陪着虞甘榛一块求取福位。
磕头,诵经,付香火钱。
老和尚翻了翻册子,止住了虞甘榛付钱的动作:“施主,这位东方施主已经有了福位了。”
虞甘榛一愣:“是谁求的?”
“是东方施主本人。”看着虞甘榛不解的表情,老和尚解释道,“歇山寺的福位分为两种,为别人求的是聚福,为自己求的是散福。后者多为将死之人为子女爱人所求,目的是将自己未尝到的福分都分给尚在人间的、重要的人。”
虞甘榛忍住泪意,问:“请问,这是何时求的?”
“已经有三个月了。”
老和尚看着虞甘榛的样子,心里大概已经猜到了,他说:“女施主,唯有笑口常开者才能分毫不差的得到所有福分。希望您能早日走出悲伤,不要辜负了这逝者的心意。”
虞甘榛泪如雨下,转头跑了出去。
娘亲对他们,到底有多深沉的爱?
侧柏树下,玲珑在一边给她撑伞、递手帕。余光中,玟珠带着小婢女回来了,看到又哭起来的虞甘榛,觉得扫兴极了:“又哭……真是没完没了了。小池,再回去那花园,等会儿再过来。”
玲珑看着玟珠离开的背影,目光渐冷。
他这近一个月心都牵挂在虞甘榛身上,自然引起了东方丹阳的不满。她将玲珑叫到瑞宁宫,本是满心怨气,看到他消瘦的脸庞既心疼又嫉妒:“玲珑日日陪着我那小外甥女,怕是已经忘了本宫的存在了。”
“甘榛小姐是玲珑的救命恩人,如今正受丧母之痛,玲珑不能袖手旁观。”
东方丹阳眼神锐利了几分:“你真以为本宫不知道你的其他心思?”
玲珑心中大惊,表面仍风平浪静:“玲珑不知娘娘在说什么。”
东方丹阳起身走到他身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对甘榛好是爱屋及乌?”
玲珑一怔,心里松了口气。
东方丹阳靠在玲珑的肩头,闭着眼,脸上满是幸福的笑:“玲珑,谢谢你。”
玲珑一动不动,把自己当成一根柱子。
东方丹阳下巴抵在玲珑肩头,撒娇般看着他:“玲珑,姐姐对我很好,她去世我也是很难过的。你安慰安慰我,好吗?”
“娘娘节哀。”
“你这算什么安慰?”东方丹阳的玉手在他腰带上打转,“我也不逼你做别的,你说些好话就可以。”
玲珑直接跪下:“玲珑嘴拙,请娘娘赐罪。”
东方丹阳被他的动作弄得差点摔倒,却也不怪他,还蹲在他身前,拨弄他长长的睫毛:“玲珑,你也是用节哀两个字安慰甘榛的吗?”
玲珑闭眼说瞎话:“是的。”
东方丹阳轻叹一声:“玲珑,你怎么就是这么性子清冷凉薄的人呢?”她抬起他的手,在他指尖落下一吻,虔诚又迷恋,“玲珑,怎么样才能让你多喜欢我一点呢?”
玲珑偷溜进去找虞甘榛时,她正在吃蜂蜜银耳汤,见他来,舀了一勺银耳非要喂他。
玲珑将银耳吃进肚里,看到她继续用那个勺子,嘴里的银耳都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虞甘榛将一碗汤吃完,拿了作业过来,哭丧着脸:“玲珑,帮帮我吧,我这个月又是倒数。夫子说,我下个月要是还没长进,就要去找我父亲谈谈了。”
玲珑忍住笑,拿过她的书大概翻了几页,知道她现在学到哪里了。
“夫子让我们写一篇文章,主题是论汉云国轻徭薄赋的政策,还说主要写弊端。”
玲珑一听,摇头苦笑:“南湖堂果然还是老样子。别说你了,让我写我也写不出来。”
虞甘榛很惊讶:“玲珑也写不出来?”
“汉云国国势强盛,实行轻徭薄赋也是为了加厚百姓基础,弊端当然有,但是于国之大计比起来实在不足一提。”玲珑合上她的书本,问,“甘榛小姐可去过东西南北市与城墙之间的地方?”
虞甘榛嫌弃地咦了一声:“那里的臭气我隔几条街都能闻到,我才不要去呢。”
“但是那里住了京城一半的百姓。”玲珑看着虞甘榛惊讶的表情,继续道,“四分之一的空间,塞了一半的京城百姓。狭窄的街道,拥挤的空间,脏乱差的条件,很容易就爆发疫情。每家每户一个月的赚的钱都买不到你刚刚喝得那碗银耳汤,却要承担沉重的赋税。”
虞甘榛一惊,手将空碗撞到了地上,碎成几瓣:“我天宁国京城百姓为何如此贫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