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有东方丹阳牵头办的小型家宴,也算为虞清桦接风洗尘。以往虞家都是恩爱夫妻带着一对儿女一块来的,如今儿女日益出挑,夫妻却一老一亡,惹人唏嘘。
虞甘榛收起愁思,转着眼珠找玲珑。
玲珑姗姗来迟,入殿第一眼便和虞甘榛对视上。两人心神皆晃,虞甘榛脸红偷笑着低下头,玲珑也抬袖,藏住嘴角的笑意。
虞清桦看她脸红红的,问:“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
“没事。”
宴会众人分作两边,看似随意,其实阵容分明。帝、后端坐正位左右,左边便是反对后宫和宦官干政的帝派,右边即是东方丹阳这边的人。两种势力分庭抗礼,表面上和和气气的坐在一起,暗地里争得那叫一个你死我活。
在帝后两派中,以玲珑为首的宦官权势大,气焰也更为嚣张。朝臣无一不畏惧东厂,但是作为皇帝血亲的亲王们可不怕,尽管不敢真的指着鼻子骂,但是阴阳怪气两声还是有那个胆子的。
因此,玲珑一入殿,就有人开始含沙射影、指桑骂槐了。
玲珑早就见怪不怪,垂手立在一边,身姿如竹,比那些所谓的皇族还要有风骨。
虞甘榛却听不下去了,扬声道:“玲珑,过来添酒。”
到玲珑这个品阶是不必伺候别人的,众人知道虞甘榛于玲珑有恩,但看到那个杀人如麻、一身冷气的阉臣能那么低眉顺眼,还是会觉得不可思议。
玲珑跪坐在虞甘榛身边,提着酒壶往她的小玉壶里添酒。
“一群多嘴多舌的笨蛋,玲珑,你可千万别因为他们生气。”
“不会的。”玲珑只给她添了半壶,“此酒虽为果酒,喝多亦伤胃,甘榛小姐切莫贪杯。”
借着宽大的衣袖遮掩,虞甘榛偷偷捏了捏玲珑的小腿:“好的玲珑。”
玲珑眸光闪了闪,深深看了她一眼,行礼回去了。
东方丹阳这边讨厌玲珑的人也大有人在,虞清桦就是其一。他尤其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妹妹对这个宦官这么好:“小妹,你理他干什么?”
“我就看不得他们欺负玲珑。”
“欺负?说反了吧小妹。那种人,不值得你对他好。”
虞甘榛瞪着虞清桦,带着点质问的语气:“那种人是哪种人?哥哥对玲珑有偏见,哥哥真讨厌。”
“我……”虞清桦伤心了,“小妹你竟然因为一个外人说我讨厌。”
就凭这一点,虞清桦更厌恶玲珑了。
虞甘榛也觉得自己有点太胳膊肘往外拐了,从自己小桌上夹了一块肉放进虞清桦的盘子里:“哥哥不气,甘榛分你肉肉吃。”
虞清桦对她哄小孩的语气很是不忿,但还是提起筷子吃了进去。
“哥哥,明日你有空闲陪我去个地方吧。”
“哪里?”
虞甘榛俏皮地眨眨眼:“去了你就知道了。”
自玲珑进来,东方丹阳的眼神就不断往他身上飘。他去给虞甘榛添酒时,她看到了虞甘榛发间的银簪。那兰花簪虽然造型独特,但是制作远远谈不上精致,与华丽的长裙、精致的发髻尤不相称。
散宴后,东方丹阳忍不住拉住她问:“甘榛,你的发簪是在哪买的?”
虞甘榛下意识摸了下发簪,也有一些想炫耀的心思,道:“是玲珑送我的。”
玲珑在不远处看着,偏头对福全吩咐了句话,福全便领命离开了。
翌日。
东方丹阳醒来时心情还是沉闷闷的,那根简陋的发簪像是一道刺,扎在她心上,让她梦里梦外都很不舒服。
服侍她起床的侍女鱼贯而入,最后跟着一人,身姿清逸,正是让她心烦的罪魁祸首。
自玲珑坐上督主之位后,他就很少来瑞宁宫伺候她了。今日出现,东方丹阳心里欣喜,但就是不言不语不理他。
东方丹阳穿上衣裙,坐在妆奁台前,从铜镜中看到玲珑缓缓走过来,在她侧后方立定后,从袖中拿出一盒长盒,递给了为她梳发的宫女。
“今日娘娘便簪这个吧。”
那是一只金步摇,通体金灿。簪首是一朵向上赤色莲花,花中金凤展翅欲飞,凤喙衔一花枝,枝分六叉,根根细缀珠玉,晶莹辉耀。晃动时琳琅悦耳,宛若凤鸣。
东方丹阳眼中一亮,但面上仍保持冷淡的样子:“你给我簪。”
玲珑沉吟片刻,取了金步摇,慢慢插进她乌发之中。
一旁窗子半启,阳光随风而入,落在他指尖眉梢,闪着细光。
他的指尖眉眼,总是有光。
东方丹阳心中一动,侧身抱住了他,动情地唤道:“玲珑……”
身边宫女皆垂首闭耳。
“寻这金步摇,怕是废了不少心力吧。”
“为孝敬娘娘,花费再多都是应该的。”
东方丹阳让紧抱着他,痴迷地嗅着他身上的清香:“玲珑,我就知道在你心中我才是最重要的……玲珑,只要你待我好,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玲珑按着她肩膀推开她:“娘娘,继续梳妆吧。”
“好。”
东方丹阳心情明朗极了,应的那声好还有些少女的甜味。
玲珑带着高于金步摇价值数十倍的赏赐回去东厂了。刚进房间,他便立刻换掉了身上的衣服,侧头对福全说:“辛苦你了。”
那金步摇是福全连夜重金寻来的,也算是花了不少心力,只不过这心力与玲珑无关罢了。
“一切为督主分忧。”
虞清桦也不知道虞甘榛要他陪着去什么地方,去她房间找她,看到她穿着婢女的衣服,疑惑的问:“你怎么穿成这样?”
虞甘榛看着他一身绫罗,皱眉:“哥哥,不是让你穿的朴素点吗?”
“这就是我最朴素的衣服了!”
虞甘榛还是不满意,对侍女寻梅说:“去给少爷找一件家丁穿的衣服去。”
虞清桦忍不住又问:“你到底要去哪?”
“去了就知道了。”
虞甘榛头顶扎了两个丸子,看的虞清桦手痒痒,一路上不停地戳那两小团丸子,弄得虞甘榛烦不胜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