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七，姚照拿下斩淬白数名大将，拿下淬白城。东南战场，姚泽久攻桐州不下，听闻姚照大捷气地摔了酒杯，发兵再攻。十八日，桐州城破，姚泽怒气不减下令屠城。桐州城尸堆成山，血流漂杵。
此后，姚泽每过一城便屠一城，天宁将士对其恨之入骨，百姓更是闻风丧胆。
东厂，玲珑看着一份份惨烈的战报，知道外面早已生灵涂炭，却无能为力。他理了理思绪，提步往虞府走。
虞清桦战死，连尸体都没办法回到故里。虞府上下哭成一片，虞归无法接受自己中年丧子的现实，将所有怒火都宣泄在虞甘榛身上。
“都是你，都是你！”虞归目眦欲裂，眼中几欲喷火，手指着虞甘榛，咬牙切齿：“如果当初不是你放你哥哥离家参军，他也不会死！虞甘榛，你害死你哥哥，害虞家绝户，你这个祸害！”
虞清桦牺牲，虞甘榛比任何人都要悲痛，虞归此时的话让她震惊又心寒：“爹爹！害死哥哥的是汉云国，与我何干啊？”
“如果清桦他不去参军，他怎么可能死！你哥哥连尸首都不能回归故乡、安葬黄土，你现在满意了？他尸体在敌人手里，不知还要受多少屈辱折磨……儿啊，是爹对不住你！爹当初就应该撞死在门上，阻止你参军啊！”
虞归老泪纵横，哭倒在门槛上。
虞甘榛盯了虞归良久，擦干泪离开了。
玲珑到的时候，虞甘榛已经不知所踪，他问了许多人，有人看到她出京城往北去了。
糟了！
玲珑快马加鞭去追上她：“甘榛小姐，你要去哪儿？”
虞甘榛看到玲珑，泪如雨下：“玲珑……我要去找姚照要回哥哥尸首，我要带他回家……”
“甘榛小姐，现在北方战乱不断，处处危险，您绝对不能去。这样，我派人去找姚照，无论什么代价，都把令兄遗体换回，好吗？”
“可是玲珑，现在天宁国几乎是汉云囊中之物，你现在有什么，天宁又有什么是姚照没有的东西？我亲自去，只希望他能可怜可怜我，把我哥哥遗体还给我。”
看着自己从小仰慕的大小姐说出这般乞怜的话，这应该是玲珑这一生最窝囊、最无力的时候了。
他除了陪着虞甘榛，再不知能做什么了。
姚照已攻到醪城，他听闻虞清桦的亲妹妹千里而来只为带哥哥遗体回家，觉得很有趣：“我记得，那虞清桦可是出身名门，母亲是天宁皇后的姐姐，父亲是朝廷重臣。你确定，来的是他妹妹，而不是什么假冒的人？”
游槐安闻言上前一步：“我见过虞清桦的妹妹，我可以先帮将军一辩真假。”
他很快就回来了：“是虞清桦亲妹妹不假，而且，天宁国的东厂督主玲珑也来了。”
“玲珑？可是十多年前被灭族的莲城潘家独子，潘慈？”
游槐安诧异道：“将军，您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姚照摇着扇子，但笑不语，神秘极了。
“所以，那虞家小姐，您是见还是不见？”
“当然要见。”不仅要见她，那个叫潘慈或者是玲珑的故人，更是要上一见。
虞甘榛递信说明身份和来意，很快就收到了姚照的回信，他会带着虞清桦骨灰在醪城前等候，条件是自青亭到醪城城门的那段路，只能虞甘榛一人过来。
玲珑极力反对：“甘榛小姐，醪城已然沦陷，而青亭到醪城距离有一里，你只身过去，若姚照突然发难，玲珑根本来不及救你。”
虞甘榛看着回信，忽然就冷静到极点了：“来不及就来不及吧，死在去接哥哥的路上，我愿意。”
玲珑哑口无言，等了虞甘榛许久她也没有等到她说什么，玲珑自嘲地笑笑：“甘榛小姐就是伟大，孑然一身的玲珑自愧不如。”
玲珑说完，就带上门离开了。虞甘榛知道他生气了，她漠视自己的生命，就是在漠视他的存在，漠视他的在乎。
她闭上眼，泪水很快打湿脸颊。她现在除了接虞清桦，再没有应付其他人的力气了。
翌日，玲珑带人陪同虞甘榛来到青亭旁，他的冷眼如同今日清晨、身侧绿柳，冷淡，却又包含担忧。临行前，他还是问了一句：“甘榛小姐，你必须要去吗？”
一夜未眠的虞甘榛点点头，握紧缰绳准备走，忽然听玲珑道：“去就去吧。若您一去不能回，玲珑定不计代价杀掉姚照，再随您而去。”
风筝已经快步跑了起来，一里地说远不远，虞甘榛泪眼朦胧，来不及回头看玲珑一眼，就必须要打起精神应对姚照了。
姚照看着骑着白马、迎着晨阳朝自己跑来的美人儿，有一瞬间失神。胯下白马也有些激动的动了动脚步，他摸了摸马尔的鬃毛，忍俊不禁：“怎么？难不成，你也一见钟情儿了？”
虞甘榛骑术很好，即使风筝跑得飞快，她依然能稳坐马背。到了跟前，她拽紧缰绳，吁停风筝，并未有下马的意思，迎着姚照打量的目光，不卑不亢地说：“我便是虞清桦的妹妹虞甘榛，此行来取哥哥骨灰。”
姚照本来没有为难虞甘榛的意思，毕竟一罐骨灰而已，他拿着也没用处。只是此时看到敢一人前来讨要骨灰的女子，是如此纤细娇美，不禁想和她多说几句话：“你怎么确定，我一定会给呢？”
虞甘榛紧攥缰绳分散怒火：“当哥哥战死在沙场的那一刻起，他就只是凡世间一个普通百姓、普通的儿子、普通的兄长。和您再无冤无仇，您没有理由不给。”
姚照大悦，觉得眼前女子有勇气又有头脑，很是欣赏：“有道理。”他亲手将两只瓷罐递出，目光温润清澈，紧盯虞甘榛，细看似乎还有几分怜惜歉意：“白色瓷罐是令兄的骨灰，黑色是战马的。他是令人敬佩的将军，你是令人尊重的妹妹，如果不是这场战争，也许我们会成为不错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