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节不全,不敢造次。”
潘慈是无心之言,姚端却觉得他是话里有话:“你别有所指什么呢?我与远月虽未得父母允许,但全村祝福,拜过天地,礼节周全!”
潘慈没料到姚端对这件事如此在意,解释道:“我只是在表达自己的想法,殿下不要多心。”
姚端冷哼一声,没有再说。
潘慈就又将话题扯了回去:“陛下跟我说过,殿下看似无心政事、性格散漫,但其实您才是最适合做皇帝之人。”
似是很少听到父亲的表扬,姚端眸光一闪,看向潘慈。
“因为能看到自己与帝位的距离,才能听进去别人的建议。”潘慈胳膊撑着窗台,探头望去,虞甘榛已经送别奶娘,正慢悠悠地往回走,“姚泽和姚照从来只觉得自己才是帝位的绝佳人选,只有他们才能成就盛世和霸业。从其他角度看,这就是自满自大、傲慢无知。”
“我选择回去,纯粹是为了寻找机会,为远月报仇。”
他什么想法潘慈当然知道。
“那你呢?”姚端反问他,“你丢下探花郎的一切,冒着风险,千里迢迢地过来找我,又是为了什么?”
潘慈哧地笑了一声。
姚端又以为他在嘲笑自己,咬牙道:“你笑话谁呢?”
潘慈指了指楼下,姚端抱着孩子看了过去。
街边,虞甘榛正在等包子出笼,在白气氤氲间,期待地搓着手,活脱脱的谗猫样子。
她似是察觉到了两人的目光,抬头看来,然后扬着比云城郁郁绿林、繁盛花朵还要灿烂的笑,冲他们招手。
“这就是我的目的。”潘慈也向她摆了摆手,声音平静而有力,“我希望所有女子都能似甘榛这般站在阳光底下,自由烂漫地笑。”
怀里的丫丫也像是听明白了,举着小手冲自己父亲咿咿呀呀。
姚端看看楼下捧着烫手包子飞奔回来的虞甘榛,再看看怀里天真可爱的女儿,陷入了沉默。
虞甘榛噔噔噔地跑上楼:“玲珑,新出炉的红豆包子!”
油纸根本隔不了热,虞甘榛被烫得跳脚,潘慈赶紧把房间里的瓷碗拿出来,让她放在里面。
虞甘榛的双手终于得救了,她捧着碗,闻着红豆的香甜味,满足的不行。
潘慈看着她抱着碗回房间的背影,问姚端:“她一点也不像个世家小姐,对吧?”
姚端点了点头。
“可她越不像,我就越开心。”
世家小姐算什么啊,礼仪规矩都不能圈禁他的小姑娘。他会让她身披绫罗衣,乐在天地间。
姚端看着潘慈骄傲的笑,又冷哼一声,心里却是在想如果虞甘榛在,他的小公主应该也能活成这样吧。
“父皇派你过来,是单纯让你来找我,还是要你一直帮我?”
“您若愿意回去,潘慈自然会为您效劳。”
“那你跟我说说你之后的计划。”姚端才不愿承认是自己毫无头绪,满心迷茫的。
说到这种事,潘慈的状态就完全变了,他的气息更为沉静和理智:“我们秘密回京,隐于人海,不能被任何人发现。”
“不被任何人发现?那我还怎么夺皇位?”
潘慈笑得胸有成竹:“陛下与我自会为殿下谋划,您不必忧虑。”
回京那日,坐在马背上的姚端不断回望着这座给他美梦也让他梦碎的云城,心中一直盘旋着一个问题。
如果他那时告诉楼远月自己的真实身份会怎么样?
汉云皇子,大泽公主,而两国也一直在寻找交好的机会。他们的婚事不仅顺理成章,还会得到两国人民的祝福,甚至在青史上留下一笔。
可这个如果,他怎么想也找不出能帮它成为现实的条件。
因为少年的姚端抱着宁死不会紫荆城的决心,因为他是真的不愿与姚家所有人有任何关系了。
他只想做沈慎。
悲剧本不必发生,可悲剧又一定会发生。
尽管是造化弄人,可他也难辞其咎。
他对不起他的爱人。
替她报仇,把丫丫抚养成人。
做到这些,也许就能减轻愧疚了吧。
潘慈一回到京城,就带着虞甘榛和姚照住进了一处位置偏僻的别院。
虞甘榛看着紫荆城熟悉的天空,住的却不是那个熟悉的宅院,颇有些失落:“玲珑,我们还能回去潘府吗?”
潘慈有些不明白:“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为什么这么想回去?”
虞甘榛听他这么说,甩开了他的手,很不开心:“你怎么这么说?什么不是好地方,那可是我们第一个家啊。”
好吧……
潘慈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等事情结束,我们就能住回去。”
虞甘榛这才满意,回去自己房间收拾东西去了。
潘慈让德全寿全分守自己房间前后,推开门,一道轻佻的男声传来:“潘慈,可真有你的。姚晚山找了这五皇子不知多少次,你一次就把人带回来了。”
禄全从房梁上跳下来,他一身锦衣,却以黑纱罩面,只有红唇若隐若现:“怎么样,这地方不错吧。”
“嗯,还行。”
禄全对他敷衍的态度很不满:“所以还行是喜欢还是一般还是不喜欢啊,潘家小公子,你不要太挑剔好吗?”
潘慈懒得跟他在这种事上浪费口舌,问道:“姚泽和姚照情况怎么样?”
禄全却对他的问话置若罔闻,自顾自地喋喋不休:“你的这个还行真的很讨人厌你知道吗?我本来很想你,被你这个还行弄得想把你直接丢回云城去。”
潘慈额头跳了跳,从牙缝挤出两个字:“禄、全。”
禄全立刻正色回答潘慈的问题,虽然他和潘慈的关系更像朋友和兄弟,但潘慈始终还是他的头儿。
“姚照已经按照你说的方法去斩姚泽的左膀右臂了,姚晚山对此当然喜闻乐见,姚照每次上谗言他都会照做。姚泽身边的能人谋士现在是死的死、被贬的被贬,他现在都快被姚照气出毛病了,对姚照和姚晚山更是恨之入骨,天天都想扒了他们俩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