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甘榛觉得如果他们是辟谷的神仙,不用吃饭喝水,潘慈可能真的会带着她长在床上。
潘慈与虞甘榛冷战一个月后才又吃到荤腥,难免会胃口大开。若不是怕饿到、伤到虞甘榛,他真的不想让她下床。
不过,他吃点东西,也能发挥得更好些。
潘慈吃的很快,吃完后就托腮看着虞甘榛。她细嚼慢咽的吃相很是文雅,潘慈忍不住道:“你吃东西真的很慢……但很可爱。”
虞甘榛不觉得可爱这个词是什么好形容。
毕竟……毕竟他夸她可爱最多的时候是床笫之欢时。
她可怜兮兮地哭着,他却慢条斯理地帮她整理好凌乱的头发,说她真的好可爱。
导致她现在一听到可爱这两个字就能想到那时柔软的被褥和他滚烫的气息。
羞耻死了!
潘慈不知道虞甘榛为什么突然脸红,但看她脸蛋红扑扑的样子就觉得她简直可爱到天上去了,让人想……
额,咳咳,让人想好好爱护。
潘慈用哄小孩子的语气哄她:“吃过饭,我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虞甘榛低垂着眼,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虽然是这个国家亡了她的国,毁了她的家,可她却不能否认这个国家物华天宝、人杰地灵。
她来紫荆城已经有些时日,但不是被困在虞府,就是被困在潘慈后院,根本没机会出去走走看看。
潘慈在心里欢呼一声,给她说了几处适合这个季节去玩的地方,让她挑选。
满山火焰的枫叶山,群集才子佳人的曲河,松鼠抱着果子乱窜的毓山……
虞甘榛听得满心期待,哪里都想去,一时做不出选择。
潘慈看着她纠结的样子,松了口气。
他之前怕虞甘榛沉溺丧母之痛,觉得出去玩是对亡者的不重视,所以一直不敢带她出来玩。
原来,她也是期盼出门的啊。
潘慈帮她拿主意,道:“这样吧,我们下午先去枫叶山,然后晚上游曲河。明天我也休假,带你去剩下的地方。”
虞甘榛犹豫着,还是说了出来:“……可是你今天,也休假了。”
他本是勤奋励志的后浪,别因为她玩物丧志了起来。
潘慈解释道:“我以前很少休假的,这个月还有五天假。”
“那也先别休了,连着几天跑这么多地方,我也吃不消。”
潘慈很听她的话,点点头,忽然觉出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出来了。
她方才说的话,多像一个妻子在嘱咐、劝诫自己的丈夫啊。
调侃的话已经到嘴边了,潘慈抿抿唇,咽了回去。
还是不要说了,免得把这些小苗头给吓回去。
满山枫叶红似火,枫树品类多样,虞甘榛想每一种都摘一片叶子,好回去做书签。她的个子不够高,就指挥着潘慈让他帮忙压树枝,她来挑选。
他手拉着树枝,扭头冲她温柔的笑。树枝摇晃间,细碎的阳光落在他发间,使他宛若一颗明亮的星辰,而这满山的红也得益于他谈笑间凤眸里的光。
虞甘榛看得都忘记伸手去摘枫叶,她能对他一见钟情,就势必逃脱不了这张脸的冲击力。
如果他的父亲没有做出叛国的事,他们现在应该是一对神仙眷侣了吧。
潘慈见她半天没动作,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虞甘榛低下头,掩饰眼中的失落和哀伤:“有点累了。”
“那我们下山吧。曲河边上酒楼林立,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去。”见她还是不说话,潘慈眼中不自觉带上了讨好,“很累吗?那我背你到马车那里去,好不好?”
没等她开口,潘慈就在她身前蹲下了。
虞甘榛看着他乌发浓密的头顶,叹了口气,伏在他背上。
林中土地松软,潘慈步伐沉稳,背着她走过一棵棵色彩斑斓的树。
虞甘榛鼻子有些发酸,问他:“潘慈,我这么娇气,会不会让你很快就厌烦我?”
该回答会还是不会?
若是回答会,岂不是表示他很讨厌她的娇气?若是回答不会,她以后不在他面前撒娇示弱了怎么办?
潘慈沉默以对,世界除了风吹树林和落叶的声音,便是寂静一片。
他不喜欢娇气的人,但他喜欢娇气的你。
曲河边佳人才子集聚,售卖风雅精致之物的商铺小摊也更多,虞甘榛许久没逛过街了,看到什么都想要。
潘慈努力去做一个合格的相公,赞美、付钱、提东西,一样不少。但他能拿的东西有限,到后面只能雇了个人,让他把东西送到潘府上去。
他的荷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减着,转头看着仍兴致盎然的虞甘榛,无奈叹气的同时又满足的很。
他以前总觉得朝廷的俸禄发不发无所谓,反正家中不会短了他的吃食和衣服,而他也不是会花钱的主。现在他才明白那些俸禄究竟能用在哪里了。
要不是怕吓到虞甘榛,潘慈真想告诉她,别节省,使劲儿花,他明天一定会努力工作挣钱的。
虞甘榛正在店铺里挑发簪,看中了一根刚想拿起来,有另一只手也伸向了那根簪。
她抬起头,看到面前女人面容清丽飘逸,眉眼中却带着冷冽和敌意。
虞甘榛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人,有些茫然地看向潘慈。
邵蕴秀话是对潘慈说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虞甘榛:“潘慈,你不该帮我们介绍介绍吗?”
潘慈握着虞甘榛的手腕,将她往自己身边拉了点:“甘榛,这是镇国大将军之女,邵蕴秀邵小姐。邵小姐,这是内人虞甘榛。”
虞甘榛当然知道这邵蕴秀爱慕潘慈的事,但她尚不确定潘慈的态度,便打算静观其变。
邵蕴秀将那根发簪拿起来,意有所指地说:“我与你的小妾还真是有缘,喜欢的人和物都一样。”
妾这个身份无疑是虞甘榛心口的一处伤口,她闻此言,脸色发白,气地一时说不出话来。
潘慈将她护在身后,对邵蕴秀说:“甘榛已经以我妻子的身份,被写上我潘家的族谱了。”
虞甘榛闻言也是一愣,仰头看着潘慈。
些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不知道?
转念一想,觉得潘慈可能是为了维护自己所以编了谎话。
心里顿时又酸又感激,难受极了。
邵蕴秀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潘慈,你怎么敢!?”
潘慈不以为意,将她手里发簪拿过来:“这是潘家私事,我父母皆同意。更何况,敢还是不敢,关邵小姐何事?”
邵蕴秀目光愤恨地瞪了潘慈许久,拂袖离去。
潘慈将那根簪买下,目光殷切地递给虞甘榛:“喏。”
虞甘榛却没有接过,后退一步,转身出了店铺。
天上繁星点点,人间灯河万千,潘慈看着手里精美的发簪,莫大的委屈涌上心头。
被邵蕴秀一闹,虞甘榛也没有游曲河的心情了。两人乘坐马车回到潘府,洗漱时,潘慈又将那根发簪拿了出来:“你不喜欢它了吗?”
虞甘榛看着满脸都写着小心翼翼的潘慈,心一软,接过了那根发簪。她背过身,声音闷闷的:“我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别人觊觎。”
这应该是话里有话吧。
潘慈将虞甘榛横抱起来,慢慢放在床上:“无法避免被觊觎,但只要保证别人无法占有,不就行了?”
虞甘榛听出了这话的深层意思,有些抗拒地说:“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潘慈俯下身吻住她的唇,之后做的事就更乱七八糟了。
第二天,潘慈在虞甘榛的催促下,去刑司府了。虞甘榛坐在窗边看书,脑子里全都是潘慈昨晚说的话。
甘榛已经以我妻子的身份,被写上我潘家的族谱了。
这肯定是潘慈为了给她留面子,编出来诓骗邵蕴秀的。
虞甘榛让自己别想了,但心底总有个声音在呼喊事情的真假,扰得她再看不进去一个字。
她猛地站起身,决定亲自去潘家祠堂看看。
刚走进祠堂大门,空气中的香气就变得清晰了起来。有人坐在祠堂外间抄写经文,虞甘榛脚步无声,经过时淡淡一瞥,发现那人是潘慈的母亲蓝若锦。
虞甘榛不想多说话,脚步更轻地走进里间。
潘家族谱被妥善保管着,放在外面供人翻看的是复制本。虞甘榛快速地翻着,手指忽然停下,触上了那一行字。
**年,潘慈娶妻甘榛。
虞甘榛看着这几个字,心中百感交集。
他对她,真心原来从未改变过吗?
虞甘榛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遗憾。
就算他真的从未没有变过又如何,她的心已经回不去了。
虞甘榛放下潘家族谱,提步往外走,发现蓝若锦已经不在了。她脚步一顿,走到了香案前,翻看着蓝若锦抄写的经文。
竟然和她的一样。
虞甘榛翻到书的首页,看着上面熟悉的生辰八字,愣在原地。
天宁国有一个传统,将亡者生辰八字写在经书扉页,之后抄写经书积的福分都会给到那人。
虞甘榛一直在为自己的亡母抄写经书,而这本书上的生辰八字,就是虞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