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学,虞甘榛就迫不及待地去刑司府找潘慈,刚出学堂,就被潘府的车夫拦住了:“少夫人,少爷他有事,让我直接送您回去。”
“他去哪里了?”
“奴才不知。少爷他只让奴才来接您,别的什么都没说。”
虞甘榛捏着裙边站在门口,满脸写着不开心。
身边学子来来去去,车夫有些汗颜:“少夫人,要不咱先回潘府吧,您回去等少爷。”
回去潘府,侍女问她要不要用晚膳。虞甘榛摸了摸空空的肚子,道:“我还不饿,我先看会儿书,一会再吃吧。”
这一会儿,便是半个时辰。婢女把饭菜热了一遍又一遍,第三次去问她时,发现她已经躺下要睡觉了。
“少夫人,您还没用晚饭呢……”
虞甘榛把头闷在被子里,道:“不吃了,我睡觉了。”
婢女既不敢再打扰她,也害怕因为没照顾好她而受罚,在门口犹豫了很久,还是带上门下去了。
直到亥时,潘慈才带着一身寒气回来,听到下人说虞甘榛晚饭都没吃直接回房睡觉了,微微皱眉:“她为什么不吃?”
婢女战战兢兢地回道:“女婢看少夫人应该是心情不好。”
莫不是今天被夫子批评了?或者受人欺负了?还是虞归又来烦她了?
潘慈脑子里蹦出无数个猜测,吩咐下人把饭菜准备好,在外间暖热身子才往里间去。
他撩开床帐,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睡着了吗?”
睡着了也被他拍醒了!
虞甘榛强忍着气,装睡不理他。
他还在拍她的后脑勺:“甘榛,甘榛?你睡着了吗?”
虞甘榛忍无可忍,翻身坐起来大声问他:“潘慈!你是猪脑子吗?”
潘慈被她吓了一个激灵,凤眸眨了眨,惊魂未定地看着她:“我,我怎么了嘛?”
虞甘榛有时觉得潘慈聪明绝顶,有时又打心底觉得他是个榆木脑袋,尤其是生活上和与她相处上,神经大条得有些憨。
不过对她也是真的好脾气。
潘慈搂住她,问:“今天心情不好?嗯?为什么不吃晚饭?”
虞甘榛反问他:“你吃了吗?”
潘慈老老实实地点头:“嗯,吃了。”
虞甘榛眼里满是失望,看了他片刻,又埋头往被子里钻。
“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
潘慈觉得头好疼,她又生气了,她为什么又生气了?
为什么要用那种失望的表情盯着他看?难不成惹她生气的人是他?
不对啊,今天出门时还笑眯眯地跟他挥手说再见。他一天都在宫里,连她的人影都没见到,不可能会惹她生气的啊。
潘慈试探地问:“是不是我惹你生气了?”
虞甘榛缩在被子里,谁也不理。潘慈又问了她几遍,见她不理睬,就沉默了。
虞甘榛以为他失去耐心离开了,忽然觉得有人钻进了她的被窝。她刚想扭头看看,就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翻转过来,一颗大头压在了她肚子上。
“让我听听,甘榛现在饿不饿啊。”
潘慈话音刚落,虞甘榛的肚子就很应景地叫了几声。
“哈哈哈哈……”潘慈低声笑了起来,把她从被子里挖出来,搂在怀里,“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惹到你了,但是对不起嘛……你可以气我,但是不能让自己饿肚子呀。”
虞甘榛还是气呼呼的,推着他的肩膀,抗拒他的怀抱。
门外传来婢女的通报声:“少爷,少夫人,饭菜准备好了。”
虞甘榛在自己肚子锣鼓喧天地响声中依然倔强:“我不吃我不饿!”
潘慈却将她一把抱起,扬声吩咐外面:“把饭菜拿进来吧,少夫人在房里吃。”
下人手脚麻利地把饭菜摆好,躬身退下了。
潘慈将虞甘榛抱到桌边,自己坐下,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他拿起筷子,四下看看,询问她的想法:“想先吃哪一个呢?”
虞甘榛挣扎着要从他腿上下去,冲他大声拒绝道:“我说了我不吃我不饿!”然后就被塞了一口小酥肉。
肉质新鲜,汤汁四溢,但太烫了……
虞甘榛慌忙把肉吐在桌子上,快被他蠢哭了:“你要烫死我吗?”
“额……”潘慈也觉得自己太蠢了,给她递了一杯凉茶,“对不起,我下次注意。”
他说着,又夹起一块小酥肉,撅着嘴吹了几下,用自己嘴唇碰碰试过温度后,才往她嘴边送。
虞甘榛不情不愿地将肉进了进去,见他筷子在餐桌上游移了一会儿然后伸向腊肉时拽了他袖子一下:“想吃排骨。”
潘慈忙不迭地给她夹排骨,见她微皱着眉头不张口,脑中灵光一现,无师自通地将排骨中间的骨头剔了出来。
虞甘榛心情这才好了一些,拿过他手里的筷子,从他腿上下来:“好了,我自己吃。”
潘慈就托腮看着她秀秀气气的吃相,心中身上的疲惫一扫而光。
没一会儿,他就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问:“所以,你方才为什么生气?”
虞甘榛狠狠地瞪他一眼,侧过身子,眼不见心不烦。
潘慈不敢再问,却是想了一整晚都没想出来她到底为什么生气。
陪她吃过饭,潘慈去了潘玺的书房。
潘玺正在读兵书,见他进来,问:“人见到了?”
潘慈点点头,把计划详细地告诉给潘玺。
潘玺听完后,摇头苦笑:“明明是他先来找我的,但他却很不信任我,说话向来只说一半真话。为父以为,他就是这样的人,没想到竟然会这么相信你。”
潘慈也不懂为什么姚晚山会这么信任自己,问潘玺:“父亲,您觉得儿子应该什么时候出发?”
“为父倒觉得,你不能去。”
潘慈一愣:“为什么?”
“汉云国朝堂上各种势力错综复杂,形势诡谲莫测。为父本就不擅长政治中的平衡与斗争,你若不在,为父恐怕会错过很多机会。”潘玺倒是对自己认知准确,合上手里兵书,“你留在紫荆城,为父去找人。”
潘慈却另有顾虑:“父亲离开,恐怕会引起姚照怀疑。”
潘玺摇头:“姚照知道你和你母亲对我意味着什么,你们留在紫荆城,姚照不会起疑心的。倒是你……人人都知道你对虞甘榛用情至深,刚新婚就出远门,更加惹人怀疑。”
潘慈闻言,脸微微红了:“有,有那么明显吗?”
潘玺保持着自己父亲的威严,没有过多打趣潘慈,只是目光柔和地看着他。
潘慈接触到自己父亲慈爱的目光,问了他一个问题:“爹,我娶甘榛,会不会让您觉得很困扰?”
潘玺目光有些暗淡,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而他的儿子也只深爱一人。做父亲的,自然不希望唯一的儿媳妇把自己视作仇人。
他更怕的是因为虞甘榛对他的仇怨影响到他和潘慈的感情,甚至未来的孙儿可能也会与他不亲近。
所以,他在家里尽量减少存在感,让他们小夫妻自己相处。
“不会的。”
就算偶尔会觉得孤独,但只要潘慈能与她感情日深就够了。
潘慈回去房间,便看到虞甘榛赤着两只脚坐在床边,晃着腿,歪头看他。
真是骄傲又可爱。
潘慈想抱抱她,她却一脚踩着他胸口,让他不能靠近。
他疑惑不解:“怎么了嘛?”
虞甘榛看了他许久,放下脚,往床铺里躺去。
潘慈愣愣地看着虞甘榛的背影,直觉她心中结了疙瘩,却不知道那疙瘩到底是什么,又该如何解开。
“我觉得我好笨啊。”潘慈懊恼地揉揉自己的头发,在床边坐下。
虞甘榛从来没听过他说这么泄气的话,转头看了他一会儿,问道:“你怎么了?”
“我很想让你开心,让你更喜欢我一些,可是我却总会惹你生气。最可气的是,我每次都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里,又该如何哄好你……我是不是真的很笨?”
潘慈是真的觉得自己笨,又气又委屈:“我不想和你冷战,我想每天都看到你,跟你说一万句话,和你一块吃饭,搂着你一起睡觉……但我有时,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解决问题,又该跟你相处才好。
在你之前,除了母亲,我再也没接触过其他女子,我不知道该如何和女子相处。甘榛,我知道我在这方面愚不可及,但是我可以学,你教教我,好不好?”
烛光在潘慈漆黑的凤眸中摇晃,像是夜幕中唯一的一颗星辰,含着殷切与爱意,如海般深沉。
虞甘榛觉得自己迷失在这片夜色和深海里了。
她找不到船只,也找不到归路,面对海妖迷雾般的眼瞳和诚恳的邀请,只能点头说好。
“好。”
还记得来时怀抱着的怨恨吗?
的确有些模糊了。
还记得要离开吗?
好像不愿意了。
模糊就模糊吧,不记得就不记得吧。
只要记住海妖的声音是这般蛊惑人心,能让她失去理智,只能任他摆弄。而这个晚上的海浪又是这样的柔软而温暖,一会儿推着她冲上沙滩,一会儿又拥着她奔回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