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之内,萧驿除了每日日常的修炼之外,他发觉咳嗽的症状越发的严重,甚至已经到了半夜连觉都睡不好的地步,咳嗽着咳嗽着便披上衣服出了门缓一缓---他怕打扰到同寝的穆离休息。
第五天晚上半夜旁人睡得正香的时候,他猛地起身,压着声音咳嗽了一阵子,然后便感觉自己胸腔内有什么东西猛地往嗓子眼涌上去。
哇的一声,他吐出了一大口血。
萧驿头晕目眩的撑着床沿缓了好一阵子,穆离那边才窸窸窣窣的有了动静,他下了床朝着他这边走来,声音严肃的问道:“你到底怎么回事?你吐血了?”
萧驿难受的说不出话来,有些虚弱的倒在一边,缓了好一阵子才明白他吐一次血就已经很难受了,天晓得段松白那样天天吐血得难受成什么样子。
生一次病,他竟然还能从中体会到旁人的不易---萧驿苦笑着想,他这重活一次还当真是长进了不少。
穆离蹙眉坐在他床前,认真地看了他的情况,然后起身递给他一杯水和一个手帕:“你怎么回事?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为什么不跟我说?”
萧驿顿了顿,故作自然的垂下眉眼,淡淡的道:“跟你说做什么,我原以为能没事的,没想到如今这么严重。”
穆离看了他一会,然后扣住了他的命脉探了探,有些无奈的松开了手:“你有走火入魔的趋势,为什么这么不小心?”
萧驿一头雾水的愣了一会,然后低声问道:“我为什么会这样,我分明…没有投机取巧,我什么也没做。”
“是我太心急了,让你越级修炼,现在竟有些遭反噬了。”穆离沉沉的吐出一口气,似乎有些自责:“抱歉,胥蘅,我再给你找些固气的灵丹来,先不要按照我的方法修炼了,你吃下那些药,跟着秦究学或者大师姐学一阵子,情况会逐渐好起来的,等十天半个月之后,一切就能恢复的差不多了。”
萧驿眼神有些复杂的看了他好一会,沉默半晌才问道:“穆离,你…为什么总是有办法?”
穆离身上僵了僵:“你说什么?”
“我很想问问你,为什么我怎么样,你都有办法,为什么事情总是一环套一环的等着我,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什么也不会问?”萧驿有些恼火的撑着额头:“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跟你讲明白,你今日就算是喂我毒药我也能吃,那是因为我信任你,但你要问问自己…”萧驿眼神深邃的看着他---那样的目光,早就已经深沉的超过了他如今“十四五岁”的年龄,仿佛是再用前世的那个人的灵魂跟他说话:“你要问问你自己,到底值不值得我这么信任。”
他虽然平日里整天笑嘻嘻的,但他不傻。
他不是白活上一辈子的---上一辈子他见过太多人丑恶而阴暗的一面了。重活一次他很感激,所以他有的时候不愿意站在不好的角度上去考虑事情或者评断人。他一早便说过,他愿意体谅每个人的不易,甚至可以同情赵临章那样杀人如麻的人…
但是他绝对不能接受他相信的人欺骗他。
---以何种理由都不行。
穆离脸色有些发白的看了他一会,一字一句的道:“萧驿,你是在怀疑我吗?”
“我没那么说。”萧驿收回目光,淡淡的道:“我信任你,但很多事情真的太巧合了,我想不通,尤其想不通你为什么有的时候对我会有敌意,又问什么一定要教我心法,真的,我不懂。”
“穆离,你值得我信吗?”萧驿一手搭在膝盖上,一手扶着自己痛的厉害的喉咙,略显冷淡的抬起眼,以一种审视而冷静的目光看着他。
“我都是为你好。”穆离看了他一会,没有移开目光,只是面无表情的道:“我也从一开始就说了,不信我,东西你可以不吃,修炼我也没有特别强迫你,萧胥蘅,这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萧驿蹙眉盯着他一会,意识到他说的都没错,火也逐渐消了:“那你敢说没有事情瞒着我吗?”
“有。”穆离微微仰头,以一种绝对的姿态俯视着他:“每个人都有秘密,但是萧胥蘅,这不是你怀疑我害你的理由---难道你就敢说,你没有瞒着我的事?”
有。
萧驿眼底的复杂和火气逐渐平息了,好一会才直截了当的道歉道:“对不起,穆离,我是气急了,并不是特意怀疑你的,只是…你这阵子离我离得太近了而已。”
“无妨。”穆离淡淡的回答道,似乎欣然接受了他的道歉:“不是什么大事,当务之急是先把你状态平稳下来,若你信我,我还可以帮你。”
“好。”萧驿有些按了按自己的脑袋,感觉里面有什么东西正隐隐作痛:“总之穆离,我质问你是因为我实在是没有头绪---而且除此之外,我这辈子没什么好在乎的,除了我师兄之外,我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这条命,对于我来讲,这条命、这次重来…的机会,是无价之宝,开不得玩笑。”
“所以我才这样的,如果伤害了你,那么对不起。”萧驿再次诚恳的道歉道,一脸真诚的看着面前这个蹙眉看着他的男人,紧紧的抓住了他的手:“真的…你别嫌我墨迹,我…”
“好了。”穆离反握住了他的手,轻轻给他渡了一些气过去:“别讲那些了,我无所谓,误会解开了就好,我给你渡一些气,今天晚上你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起来我们再想办法,好吗?”
萧驿感觉到一股暖意从两个人紧紧相握的手中传来,下意识的便安心了许多,靠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穆离。”
“嗯,在呢。”
“我确实挺疼,靠在你身上才好点,你辛苦一下,借我靠一晚上。”
穆离那边沉默了很久之后才低声应道:“好,睡吧,好梦。”
“明日早起,便是新生。”
等怀中的人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之后,穆离才眼神复杂的擦了擦他嘴角才残留的血痕。
某个瞬间,他微微低头,有些贪恋的吻了吻少年的唇瓣。
“对不起。”
“胥蘅。”他低声在他耳畔说道:“对不起。”
话音未落,他身后就细微的出了些动静。
穆离微微侧头,亲眼看着不远处的那道金光愈来愈盛,不由得微微蹙了蹙眉,眼里满都是危机感---他下意识将怀中的少年抱得更紧。
“你来干什么?”他语气不善。
只见那道金光中,缓缓走出来一个长得跟他一模一样的男子,只不过气质和风度都和他不是一个层面的。
这是他千年来第三次他出现在这里。
他来的第二次和第三次差不了多久---他眼下出现的频率高的已经算是很奇怪很不符合规矩了。
穆离转头一言不发的看向他。
两个人莫名对视了一阵子。
金衣男子冷笑一声,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怀中的少年,不经意间蹙起了眉头:“我来做什么?当然是来验收你做事的成果。”
“穆离,你做事愈发的不利索了。”
“我想你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
萧驿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是在一个看起来比较陌生的地方---总之不是自己这几日以来住的寝室,更不是天山之巅的茅屋。
他起来的时候发现心口有些发疼,坐在地上看了周围好一阵子才逐渐恢复了记忆。
他昨天晚上终于忍不住吐血了,还险些跟穆离闹崩。
萧驿靠着石壁上的青苔愣了一会,有些恼火的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心说他昨晚那样质疑自己的好友大概挺伤人的。还是那句话,如果穆离真的想对自己动手,那么根本也不会等到如今,更不会费这么多心思,何必呢。
好兄弟还是好兄弟。
萧驿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看周围,有些茫然的摸了摸头。
这到底是哪?看起来像是一个环境还比较舒适的山洞…他为什么会来这里?
他扶着一旁冰凉的石壁,摇摇晃晃的起身,发觉自己还是胸闷气短,嘴里还有着一丝腥甜的味道,头也晕。他有些难受的闭了闭眼,边咳嗽边扶着墙往外走,然而走了好一阵子他才意识到---这里怎么也走不出去。
就好像遇到了鬼打墙一般。
“喂,有人吗?”萧驿罕见的有点慌了,他敲了敲石壁,洞穴里充满了悠长的回声,却无人应答。
“萧胥蘅,你想出去?”
萧驿被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个激灵,转头便看见了穆离面无表情的站在他身后,正捧着一堆东西看着他。
萧驿瞪了他一会,精神状态才逐渐放松了下来,他上前抓着穆离的手臂,腿就有点发软了,一抖险些跪在他面前,却被他丢了手里的东西稳稳的抱在了怀里,然后往上提了提:“我的天,太好了,能看见熟人就好…穆离,我们怎么在这儿啊?这是哪啊?这是什么邪门儿的地方?怎么都走不出去。”
穆离表情似乎异常冷漠,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眯缝着眼细细的盯了他一会,才指了指刚刚被自己丢在地上的东西,淡淡的道:“别问那么多,要想活命,就把这些都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