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宋凛松开他，然后轻轻吻了吻他的嘴角，目光里满是宠溺，语气中还有着一丝意味不明的萧驿：“但我就是得欺负你，从今往后都一样。”
萧驿立刻明白了宋凛嘴里的“欺负”是什么意思，忍不住刷的一下红了脸，心说原来平日仙风道骨的师兄，上了床也能这么流氓。
真是。
不过他确实喜欢的要命。
没法说。
萧驿红着脸推开他，嘟囔了几句翻下了床：“师兄，你这回可以让我走了吧，我答应你，一个时辰之内保准回来，你信我。”
宋凛嘴角的笑意消失了，他蹙眉看着萧驿的背影，低声应了一句：“嗯。”
事到如今，他还怎么说拒绝的话呢？
萧驿生怕他着急，立刻蹿了出去，鬼鬼祟祟的下了山，果然看见不远处徘徊着一群修士，看来都是定点在这里守着他准备抓人的。
他就算插了一双翅膀，也难逃这些人的围困。
萧驿蹙眉站在林中看了一会，看出天山四面八方都被这些人设了阵法，知道自己一出去就会被发现，若是换做宋凛，肯定也是被这些人围起来逼着问。
谁都想知道他萧驿现在在哪。
这些所谓的正道之人，真正想为民除害的没有太多，反而大部分都是想杀了他，然后一举成为修仙界最著名的修士的---打着为民除害的旗号，动的却是这种要不得的真心。
他在这红尘俗世间徘徊了太多年，对人心早就看了个透。
着实令人失望。
看来盘螺镇这条路，他是不能走了。
萧驿绕去了后山，从小路飞奔而下直达梁溪。
他走投无路，鬼鬼祟祟的从齐凌山庄的小门进去。
他去找了沙旭海。
彼时沙旭海膝下已有一子一女，齐凌山庄在药谷的支持下，已然变成了是修仙世家最强大的一个。
除此之外，齐凌山庄还占据着八大灵矿，实力堪称恐怖。所以就算那些人知道沙旭海和他关系好，也不敢前来打扰。
昔日烂泥扶不上墙的好友，如今已经成了修仙界中最厉害的家主，而他现在连个过街老鼠都不如。
萧驿站在沙旭海富丽堂皇的的书房门前，心情异常复杂。
真是风水轮流转。
沙旭海抱着儿子推开门的时候就看见坐在台阶上的萧驿，眼圈猛地红了，他狠狠的抬起腿找着萧驿后背踹了一脚：“操，老子揍死你！你他娘的去哪儿了你？你可让我好找啊。”
“就知道给我惹麻烦是不是？你知不知道我背地里给你挡了多少麻烦？你知道我因为你花了多少钱消灾？你倒好，风流快活的很，又娶妻又血洗西荒的，麻烦事都得我给你擦屁股，我想问问你，你现在的神志还剩下多少？”
“难道现在你还要来杀我不成？”
萧驿被这一脚踹的结结实实，一个踉跄往前面滚去，一边苦笑一边骂：“你他妈使多大的劲儿啊你？轻点轻点，我不是来杀你的，兄弟，我来跟你叙叙旧。”
沙旭海把孩子放在地下：“忆白，你先去玩吧，爹爹有事处理…有些话不要乱说，你知道吗？”
小孩站在原地看了萧驿一会，然后很乖巧的跟他们点了点头。
忆白…萧驿有些晃神的看着孩子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被沙旭海又哭又笑的狠狠骂了一顿，到了最后两个人才咬牙紧紧相拥。
这一个拥抱，仿佛最后的诀别。
萧驿什么都跟他说了，包括和宋凛在一起这件事也说了，沙旭海没有特别惊讶，只是一脸悲哀的看了他一会，进屋去给他搜罗了一大堆珍贵的药塞到他手里，叫他拿回去给宋凛用。
最后，沙旭海跟他说：“如果你真的想和他好好过一辈子，那你们就要逃走，躲得远远的，因为要知道，他跟你在一块需要抛弃一切的伦理道德，你发狂血洗天山，他作为仙盟盟主，既要承担这一切，又要背负着心里的那个坎儿。”
“萧胥蘅，你要明白，他现在和你在一起，是完全抛弃了自己的一切。”
萧驿笑不出了，他红着眼圈静静的看着远方天山的模样，半晌轻声道：“万一，万一他只想要我呢？”
他其实都明白的。
而且不仅是他，他知道宋凛也一定明白这回事。
他向来是说一不二的人，已经决定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改。
宋凛是打算放弃一切跟他在一起的，即使结局并不会好。
可是…
他真的忍心让宋凛变成和他一样的过街老鼠吗？
“他只想要你，那是他的事。”沙旭海已经完全不是当初的那个满眼只有情爱和玩乐的小子了，他现在是两个孩子的父亲，是八荒药谷之主，一跺脚修仙世家都会颤几颤的人，思想自然和之前大有不同：“只是萧胥蘅，我很了解你，你嘴狠但是心比谁都软，你要明白，你真的忍心让宋凛抛下一切吗？”
“前日那些修士逼上梁溪，都被我打发走了，我听他们说四日之后要逼上天山，说什么也要让宋凛交出你---你看，谁都知道他护着你。有些事情我能替你抗，宋凛能替你扛，可有些事情我们却也实在是无能为力。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你说那些来讨伐你的人人目的不纯也好，说不是你的错说害惨了西荒生灵的另有其人也罢，最后的恶果都要由你来承担。”沙旭海蹙眉看着他，教训道：“就算是被人设计的，那也是你着了他的道，你就必须承担这一切。”
萧驿沉默半晌，转头深深的看了他一会，半晌嘴角扯出一丝苦笑：“嗯，我都明白，兄弟，你不用担心，我现在没发疯，清醒的很。”
“所以，我觉得你应该离宋凛远点。”沙旭海苦口婆心的道：“我可是亲眼见着这些年他为你付出了多少，眼瞧着他就要把自己毁了，你真的忍心吗？”
毁了他…
“…你他妈到底希不希望我幸福？”萧驿忍不住苦笑道：“沙旭海，你是他朋友还是我朋友？你怎么说话都护着他呢？你现在就是觉得我拖累他了是吧？你觉得我俩不配是吧？”
“少放屁，感情这回事没有什么配不配的，更没有对错，对错向来只存在于某一件事里，就像是你和宋凛之间的这回事，你可以爱他，你爱他一点错也没有，你想跟他在一起也并不自私，但是你想把一个一辈子都没做过孽，一心一意对你的人拉下水，这就是错的。”沙旭海靠在他的背上，有些失神的叹了口气：“胥蘅，你要知道，这世界上总有很多事情你无能为力，明明你想选择这条幸福的路，却不得不选择让你痛苦的那一条。”
“有些路，看似有两条，却只有一条你能迈出去步。”
“就像我，我分明…”沙旭海的目光暗了下来，以很轻的声音说道：“我分明一点也不喜欢现在的生活，可我依旧得熬下去，四百年。”
“活多久熬多久，这辈子，我要永远过着这样的生活。”
心底思念的人，也只能永远留存在心底。
沙旭海没有再说，可是萧驿却明白了他想的想法。
两个人靠在一起，久久的沉默着，最后萧驿看了看天色，估摸着快到和宋凛约定的时间了，就起身和他道别：“长鸣啊，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
沙旭海看了他一会，似乎感觉到了一些什么，跟着站了起来，他满眼悲戚的看着他，嘴里却还是说着让人哭笑不得的话：“萧胥蘅，别再给我找麻烦，我现在头都快炸了，没时间处理你的事，知道吗？”
“知道了。”他看了他一会，轻声笑道：“再也不会了。”
如他所料不错，四日之后便是他的死期。
他不会再有麻烦他的事。
沙旭海笑不出来了，只是站在原地，那样看着他。
最后他有些狼狈的擦了擦眼角的热泪，毅然决然的转过头，低声道：“你放心的走吧，我会给你选块好地方，热热闹闹的给你办一场丧事，胥蘅，就算你现在如此，人也要走的体面，知道吗？”
“我不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的。”
萧驿嘴角抽了抽：“谢谢你啊，给我滚犊子吧。”
可真是他的好兄弟，还好好活着呢，后事都给他打算好了。
他和沙旭海的告别，总是充满了欢笑。
但这一次，沙旭海也只是站在原地，嘴角勉强扯着笑意看着他，只笑了两三声而已。
因为他知道，这次不是告别。
是永别。
……
三天，还有三天的时间。
萧驿回去的路上偷偷摸摸去梅香坊给宋凛买了一堆糕点，由于排的队伍太长，所以等买完回去的时候，时间便有些晚了---和宋凛约定的时间晚了一刻钟。
萧驿有些急了，因为他知道他师兄是个非常守时的人，他晚回去一点宋凛都能意识到。
怕他生气，怕他再对自己不信任。
更怕他不安。
所以等他他买完了糕点便抄了近路，立刻朝着天山之巅飞奔去，然而还没等走到地方，他便撞见了正一声冷意的往下走的宋凛。
两个人在一片雪松的香气中相遇。
宋凛正握着寒冰剑下山，一个抬头看见他，猛地顿住了。
萧驿松了口气，立刻笑嘻嘻的朝他招了招手：“师兄，对不起啊，给你买糕点的时间长了点，你都不知道那个排队排的有多长……”
宋凛红着眼圈看了他一阵子，猛地丢下手里的剑，狠狠的上前抱住他。
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嘴边，萧驿愣了一会，手中拎着的药还有吃的都掉在了雪地上，发出了轻轻地一声响。
“师兄……？”许久之后，萧驿才慢慢的抱住他，轻声问道：“师兄，你怎么了？你身上还有伤，怎么下来了，很危险的，万一被那些人抓住了怎么办？他们现在就等你出来呢。”
宋凛抖了一阵子，低声说道：“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萧驿愣了一阵，满眼的心疼，他轻轻抱住青年略微有些颤抖的身躯，低声安慰道：“怎么会呢，师兄，我再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了。”
其实这句话也是谎话。
因为他分明知道，自己四天之后就会死。
他还是会丢下宋凛一个人。
但是此时此刻，他说的却是他的真心话---如果有可能的话，他绝对不会放下他一个人活在这世界上。
只是……沙旭海说的没错，有些事情做错了，他就是需要自己去承担。
他杀了太多人，做了太多孽，他欠的债，早就还不清了。
需要用命来偿还。
这一世，他和他的挚爱，终究有缘无分，只能做七日的夫妻。
“干什么去了，为什么回来的这么晚？”
萧驿无奈的笑了，心说也就是晚了一刻的功夫而已，他弯腰捡起地上的药和糕点，然后笑眯眯的塞在了他的怀里：“我先是去梁溪见了老沙，给你讨了些药谷的好药，只要把这些药都用了，你的伤一定很快就会好起来……还有，我回来的路上，想着你这两天什么都没吃，就给你买了些糕点。”
他点了点宋凛怀中的糕点，献宝一般的抱着他笑着，语气中还带了一丝撒娇的意味：“师兄，我知道你喜欢梅香坊的茶点，这么多年都没变，就算你不承认你喜欢吃甜的，那你现在也得吃。”
宋凛看了他一会，半晌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为什么？”
“因为你现在是我的人，有些事情你也得听我的。”萧驿笑眯眯的踮脚亲了亲他的嘴角，低声道：“吃，不承认喜欢你也得吃。”
宋凛向来冰冷的眼底此时此刻满是温柔，他伸出手，轻轻的抚摸过他的脸和鬓角：“我承认，我喜欢吃甜的，也喜欢你。”
萧驿猛地一顿，半晌抬头拼命的寻到他的嘴吻了过去。
很快的，两个人便在雪地里滚做一团。
等太阳落山的时候，一切才结束，萧驿通红着脸披着衣服跪坐在雪地里给一直在盯着他看的宋凛上药。
好一会萧驿才有些羞恼的拍了他一下：“看什么，我给你上药你都不疼的吗？”
“不疼。”宋凛深深的望着他，爱意已经顺着漆黑的眼眸喷涌而出，挡都挡不住：“你就算把刀子插进我胸口，就算你让我七魂俱灭，我也不疼。”
“萧胥蘅，无论你对我做什么，都是甜的。”宋凛面色平淡的说着旁人最听不得的情话：“为你，我甘之如饴。”
萧驿顿住了手，有些心酸的吸了吸鼻子，偷偷的红了眼睛。
他心想，老天爷也真残忍，只叫他拥有这个人七天。
倒不如叫他从始至终都远远的望着他，叫他觉得，这个男人从头至尾都是可望不可即的。
得不到，远远没有得到了再失去那般痛楚。
那天晚上，他们就坐在天山之巅的极穷之地，他们靠在一块石头上，一边看着圆月，一边吃着茶点。
“胥蘅。”宋凛将他抱在怀里，低声说道：“从今往后，就只有我们了。”
萧驿没有说话，只是有些迷蒙的看着似乎近在咫尺的月亮。
不知不觉，极穷之地下了雪。
雪越来越大，到了最后，两个人的身上都落满了一层薄薄的雪。
“三日之后，他们那些人会来围困天山，他们会逼我交出你。”宋凛竟是前所未有的镇定，仿佛只是在和他商量着那天早上吃什么一般：“我若无法和他们交涉，便带你走，这个仙盟盟主，我不做了。”
萧驿僵了一会，问道：“那倾雪阁呢？”
宋凛也跟着顿住，最后轻声道：“师姐会怨我，但是我相信她会懂我的。”
“旁人说我自私也好，荒唐也罢，我这辈子总得顺着自己心意一次。”
“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萧驿闭了闭眼，最后开口道：“师兄，我知道你会不开心，但是我还是想跟你说，后天我会回一趟林山。”
宋凛沉默了下来，最后冷声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在这样的时候，你跟我提林山，提林慕容是什么意思？”
果然，立刻就生气了。
萧驿这次没有再编谎话哄他，他只是很专注的转身看着他：“师兄，我和慕容之间，从来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我一直把她当妹妹来看，对她，我永远都是歉疚，我永远都抬不起头来。”
宋凛微微蹙眉，明显还是一副不快的样子，却没有张口说什么。
“林山现在已经陷落，她虽然是嫡系一派，却因为我的原因深受其困，我要将她救出来，然后把她安置在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萧驿很认真的道：“我会叫她改头换面，开始自己新的人生。”
宋凛看了他一会：“你很在乎她。”
萧驿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我对她除了歉疚，还有最纯粹的心疼和喜欢，对于我来说，她就是我的妹妹，现在我毁了她的一切，我不能再叫她受苦了。”
“你不要误会师兄，我对你们的感情是不一样的。”
可是他还是会很在乎。
林慕容这个人，就像是横在两个人心头的一道永远不会愈合的伤。
只要轻轻一碰，就疼的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