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关卡,只为两个人准备,前面的十二块地砖上只能承载一个人的重量。
一死一生。
所谓独一无二。
太狠了,将这种关卡设置到最后,让他们把前面的关卡都费劲的解开,然后给他们两个来这一出。
麟州府的地牢里如何会有这样专业的机关?
李长青坐在一边,看着直咬牙的萧驿,忍不住蹙眉:“怎么了,最后一个不好过吗?”
岂止是不好过?
萧驿有些复杂的看了他一眼,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若是他们只是寻常的破解机关,那么他大可以在这里蹲上七天好好研究出来个万全之法,可是这道机关太复杂了。
他们没有时间了。
萧驿蹲在原地好一阵,才沉沉的吐出一口气。
“小子。”李长青蹙眉看了他一会:“有难办的地方你跟我说。”
萧驿把这个机关的原理跟他说了。
李长青沉默了一阵子,然后主动起身朝着他说的十二根线那边走过去:“不用为难了,我来,你走吧。”
萧驿蹙眉拒绝道:“不行,如果妥协,我们就着了赵临章的道儿了。”
这最后一个机关明显是给他们两个人准备的。
但凡任何一个人牺牲,那么对于赵临章来讲都是好事,都是得逞。
而且,赵大人也不想再让赵临章作孽了。
尤其是为他。
李长青深深的望着他:“萧驿,我不是一个很伟大的人,我这样做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听从我家大人的意愿,他让你去将赵临章从深渊里拽出来,你就一定要去,我做不到,你必须做到。”
“不成,李大人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但你家大人交代过我,万万不能因为赵临章再伤害其他人,你也一样,我更不能让你平白牺牲。”萧驿深深吸了口气,上前把人背在自己后背上,然后抖了抖因为中毒还有些发麻的手,咬牙勉强按住不远处的十二条线,稳稳的跑了过去。
心法和灵力不同,相比之下,心法更是无形,所以这种机关就算是再厉害,他也不可能完全没有办法。
只可惜赵临章计划的太周密了,早先放了瘴气,他眼下因为吸入中毒了,能维持远距离心法的时间有限。
所以眼下之法---他只能用尽全身的力气移动到甬道尽头。
然而离得越远,他却越是吃力,眼瞧着眼前不过两丈的距离,他便实在忍不住心头一松,立刻猛地跪在地上,呕出一口血来。
这毒不是东荒的毒,更像是南荒的苗毒,无声无息的爬进心脉,着实厉害。
无妨,只要毒没入心脉,他相信郑直这个口嗨毒王能解。
“你怎么样?”李长青有些严肃的握了握他的肩膀:“行了,我能走,别背着我,我不想再拖累你们了。”
“说什么拖累,本来就是因为我一句话赵临章才把你拽过来的,如果你要说,那是我连累你。”萧驿拧了拧脖子,立刻感觉到了脚底下的十二块砖立刻猛烈的震动起来,心头便是一凛,立刻往前倾去:“李大人,您快松手!”
他自己中毒中的不轻,浑身都没力气,跑也跑不出去。
他得先救人。
萧驿在这个瞬间猛地起身,将后背上背着的人猛地甩了出去。
在那个时候,他也恍惚了起来。
他如何也没有想到,前世那样自私的自己,如今在危急时刻也能先顾着别人。
他和前世的那个自备敏感的人的确不一样了。
顷刻之间,铺天盖地的轰鸣声伴随着灼人的热浪,猛地朝着萧驿的后背袭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萧驿突然感觉有一股力量猛地护住了他,带着他往前扑过去。
一阵硝烟过后,萧驿慢慢睁开眼,他下意识翻了个身,就发现了赵离泊愈发透明的身影。
“赵大人?”萧驿懵了,他想着这一下怎么也得给他炸个好歹的,结果他现在只是轻微耳鸣再加上擦破了点皮儿。
是赵离泊救了他。
他以灵魂之力阻挡了这股灵力的气波。
赵离泊慢慢从地上浮起来,身形似乎更透明了,他声音虚弱的道:“孩子,赶快出去吧,这里还是很危险,我的灵魂本来就很浅薄了,如今费力替你挡这一波,我估摸着还剩下不到三个时辰。”
他目光清澈的看着他,好一会才道:“我想多看他几眼。”
他也就这辈子了。
这辈子延续十年,对于他来讲从来都不是坏事。
他多陪了他的小殿下十年,即使他从来都不知道。
这已经足够了,如今他只想好好的来一个收尾。
看着他那样的目光,萧驿鼻子忍不住酸了,他咬牙起身,立刻拽着李长青踉踉跄跄往外跑,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赵临章!”
“赵临章!”
他就不信这一嗓子叫不过来他。
赵临章本来就坐在麟州府的后花园里,萧驿喊这一嗓子声音不小,再加上用了十足的力气,谁都听得见---就连府外静候着的宋凛和沙旭海都听见了。
“喊什么?”就在萧驿喊人的时候,穆离的声音突然从地牢上面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屋顶上传来。
萧驿猛地回过头去看他。
穆离正一脸盛怒,身上的青衣张狂的翻飞着,他冷冷的看着萧驿,然后纵身而下扣住他的手腕:“你有没有事?”
萧驿气喘吁吁的看了他一阵子,显然懵住了:“没,没事,我还好。”
穆离垂眸看了他一会,扣住了他的手腕,然后轻轻敲了敲他的肩膀,萧驿顿时感觉到肩膀上一松:“没有事的话连自己身上贴了最简单的收息印都不知道?---我和宋凛还以为你怎么了!”
萧驿看了看自己肩膀上这才缓缓飘落下来的符咒,这才恍然大悟---为何这两个这般厉害的人物都找不到自己确切的位置,原来是被这种小把戏哄骗了。
“我中毒了。”萧驿无奈的解释道:“反应迟钝了点,对不起,不是故意让你们担心的,我没事,”
想着想着,宋凛那一席白衣的身影就从不远处袭来:“你放开他。”
穆离微微抬眼,冷哼一声,立刻把人扯进自己怀里:“凭什么,人是我找到的。”
宋凛转身落于地面,缓缓回过头来看着他们,不容置喙的伸出手:“萧胥蘅,过来。”
看见自己家师兄来了,萧驿心头便一松,二话不说便想甩手过去,却被穆离紧紧禁锢在怀里:“穆离……你放开我好不好?”
“不放。”穆离面无表情的又把他往怀里塞了塞,然后有些挑衅的抬起眼---屹然一副抢人的架势:“有本事你就来抢。”
宋凛慢慢放下手,墨色的眼底泛起一丝火光,他蹙眉盯着对面的两个人:“你什么意思?”
完全搞不清楚这几个时辰之内发生了什么的萧驿:“???”
大哥你们要打之后再打好不好,我现在有急事啊!
穆离歪了歪头,脸上是笑着的,眼底却都是冰冷:“我什么意思你猜不出来?宋凛,我也喜欢他,我凭什么不能跟你争?”
宋凛瞳孔微缩,他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多日以来的猜测终于得到了证实。
“萧胥蘅,你给我回来。”这下他彻底拉了下脸:“三个数,一,二……”
“好了,争什么!”萧驿终于火了,猛地甩开穆离刚松了没一会的手,有些炸毛的喊道:“争什么争,争就有用吗?放开,干正事儿!”
烦不烦!
萧驿皱着脸拽起地上的李长青:“走,快跟我走!”
原本地上坐着的李长青:“???”
另一处修罗场是吗?那为什么拽他?
宋凛愣了:“……”
穆离也忍不住微微蹙眉:“……生什么气?你还生气?”
“闭嘴。”萧驿回头冷着脸喊了一句:“半个时辰之内,你俩别跟我说话!”
宋凛和穆离在原地站了好一阵子,才互相埋怨道:“都怪你,你惹得他生气。”
“他生什么气?有什么好气的?”
“连他为什么生气都不知道?就你还喜欢他?我看还是下辈子吧!”
……萧驿对这两个人的幼稚状态视若无睹,等走到麟州府的后花园的时候,才撞见了想见的人。
赵临章握着一柄剑,正面无表情的靠在一棵桂花树下静静的等着。
他没有穿着那一身龙袍,反而穿着一身便服,披着一席梅花点缀的白色披风,头发随意的竖着,些许搭在了肩头。
时光一时静谧。
彼时是人间十二月,桂花树上只有枯叶,一阵冷风过后,枯叶摇摇晃晃的飘落下来,些许落在他的肩头。
某个瞬间,萧驿觉得他似乎和十年二十年前的那个尚且还保持着真性情的少年重合了。
“他在的时候,就喜欢这棵树。”不知何时,这个人间最珍贵的皇帝缓缓开了口:“如今,多年过去,这棵树已经要死了,朕前几日让园匠瞧过,说是这棵树再也不会开花了。”
“因为它死了,朕如此精心照顾它多年,它却还是扛不住风霜。”
天长地久,也有时尽。
更何况是生人和死者的羁绊。
这一切,终究是到头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