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杨晓葵送回家后,许诺回到了自己家。
许诺家进门的地方有个小小空间用来换鞋,勉强能称为玄关。进入玄关后的左前方是许诺家的客厅。而玄关的右前方,是许诺家的餐厅。也是许诺和张言平时办公的地方。
许诺只要看到灯光从玄关右侧传来,就知道是张言坐在那边工作。他朝着那个方向说了一句:“我回来了。”
张言坐在餐桌边,她在纠结关于程紫言手骨折的原因,她思考着程紫言在这件事上自相矛盾的理由。
听到许诺回来的动静后,他抬头看了一眼走进来的许诺,又低头看起来自己的笔记,随口说道:“回来了啊!”
话音刚落,张言好像触电一般,又抬起来头了,“嗯?你T恤领口上是啥呀?口红印?”
“啊?”许诺有些不明所以,揪了揪自己的衣领,低头从自己纯白色T恤找到张言说的口红印,“这个啊...估计是朋友不小心蹭上的。难怪刚才地铁上有个人看着我笑,好尴尬呀。”
“哪个朋友啊?”张言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杨晓葵,她心情不太好喝大了。”
“不是吧许诺,上回帮我破案你找了份新工作,这回你不会是要找个女朋友吧。”
“哎呀不是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的。”许诺挥挥手,扯开话题道,“话说,老言,我看这方启宽也不是什么好人啊。”
“怎么了,你觉得他该死吗?”
“这倒也不是。”
许诺将方启宽死皮赖脸要跟杨晓葵发生性关系,以及对待杨晓葵恶语相向的恶劣行为都告诉了张言。
“嗯。”张言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看你不咋意外,你知道啊?”许诺有一点点的沮丧,他内心里还是很希望在案子上能帮助到张言。
“调查这么久,对死者多少是了解的。”
张言回想起从罗博和甘甜夫妇那儿听过类似的事,就是方启宽高中的时候自以为霸道强吻了程紫言,看来方启宽做人倒是一如既往的蛮横。
想到这,张言脑海里突然有一个念头闪过。那是一个关于程紫言手骨骨折原因的猜想,一个令张言感到厌恶的一种猜想。
张言晃了晃脑袋,不愿让自己太深入那个厌恶的猜想。但如果她的想法正确的话,程紫言受伤的真正原因将会是拼凑真相最重要的那块拼图。
为此她再次找到了程紫言,希望从程紫言口中确认这一块拼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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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张言带着女辅警小李来到了程紫言的家。
今天程父程母不在,偌大的别墅里,只有程紫言一人待着,倒也显得冷清。张言和小李辅警的到访让别墅有了些声音,让最近一直郁郁寡欢的程紫言少些胡思乱想。
程紫言将张言警官她们引入客厅,请她们坐到了主沙发上,并准备去倒两杯水给她们。
“不用麻烦了,你手不是不方便嘛。”张言客气道。
“哦,没事,也没那么严重,我平时保护得比较好,不是下雨天的话,基本不会疼。”
“说起来你的手是怎么受伤的?”
程紫言愣了一下,眼神闪过一丝忧伤。她走到张言斜对角的单人沙发处,抚着裙子端坐下来,小声说道:“骑自行车摔的。”
“我记得上回在这儿也是听你这么说的,不过我从别处听说那会儿你不会骑车。”
程紫言的脸胀得通红,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学自行车的时候摔的。”
“在哪里摔的啊?”
“学校附近的马路吧,记不太清了。” 程紫言的语气短促,听起来没什么自信。
“说来奇怪,我从当时你的宿管苏阿姨那里听说你在家摔伤的。”
程紫言低下了头,许久都没有说话。
张言见程紫言没有作答,收起了逼问的语气,换了个温和的话题:“这次来主要也是想问一下你高中时候的事。”
“高中?”程紫言疑惑地抬起头,表情稍微放松了一些。
“对呀,高中。”对张言来说,她的高中记忆就很美好,每每回忆起高中时期的事,回想起那些天真幼稚的行为,她都会忍不住嘴角上扬,“高中的话,虽然学习很累,但回想起来总有很多美好的记忆吧,那会儿同学之间的关系也单纯得多。说起来我现在跟你提到高中,你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画面是什么呢?”
“图书馆吧。”程紫言露出和张言类似的微笑,“当时常常和朋友一起在图书馆学习,我们学校的图书馆采光很好,光是两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晒着太阳看看书就觉得很安逸。”
“你说的朋友里,有张启宏吧。”
“嗯。”程紫言有些吃惊,面带微笑说着“大部分时候都是和启宏。”
“说起来你们从初中起就是同学了,关系很要好吧。”
“嗯...”
“你那个时候喜欢他吧。”张言的语气是如此温柔却又直接。
“啊...”程紫言显得有些错愕,但她好像并不介意张言这略带冒昧的问题,甚至有一丝窃喜,“张警官为什么这么问?”
“我一提高中,你脑海里第一个画面就是他,而且...”张言拿出自己的手机,在说完话后,播放了她先前找到的那段录音,“其实我这边发现一段录音,录音里的声音应该是你的,我放给你听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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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发现还有录音功能。阿童木,在这里,把我的声音留给你。想对你说,期待还能和你上同一所大学,我们一起加油。不过也别把自己逼太紧,注意休息,好好照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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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是...”程紫言并不是个爱笑的女人,但自从说到刚才说到高中时期的张启宏,她淡淡的微笑就没消失过,尤其是这一刻,她的脸上像被蜂蜜滋润过一番,露出了属于少女的笑容,“这个是我,还在高中的时候录的。”
“这个阿童木是张启宏吧。”
“嗯嗯,他那个时候头发总是翘翘的,所以我就这么叫他。说起来,张警官你怎么会有这段录音。”
“这是在方启宽的公寓发现的,存在一台iPod nano里。”
“对对,是录在那个里面。好怀旧的名字,那台iPod是我向启宏借的,我发现还能录音,就录了这一段话。”程紫言说到这,眉头一皱。
“很遗憾当时张启宏没有听到这段音频,你把设备还给他之后,没多久他又借给了方启宽,之后那台设备应该一直都在方启宽那里。”
“难怪...”程紫言欲言又止,脸上写着难以言喻的遗憾。
“说起来,你周围人还挺意外的,你没能张启宏在一起,而是和方启宽走到了一起,不会就是因为张启宏没有对这段录音作出回应吧。”
“嗯...多少有一点这个原因。那段时间确实觉得自己自尊心有点受挫,甚至不太敢面对启宏,觉得有些尴尬。恰好启宽那个时候对我很关心,我还记得他那个时候在宿舍楼下跟我表白,他很用心,也很真诚,我也不想让他失望和难堪,就想着先和启宽试一试。”
“你这试得还挺久啊,都试到报废了。”一旁的小辅警李诗安忍不住插嘴。她对这起案子的死者方启宽有所了解,对他为人的印象特别差。
“其实刚开始确实觉得不是很合适。” 程紫言倒也没在意李诗安说话有些冲,不过谈到方启宽后,她下意识地收起了笑容,“启宽的追求和我的追求截然不同,性格也不合拍。临近高考那段时间,我确实跟启宽提了分手。但启宽很坚定地不想和我分开,对我也很好。我也没办法,想着慢慢淡化和他的关系。”
“你都和他结婚了,也没给淡化。”李诗安平时就特别爱看一些男男女女的八卦故事,她现在就像是在吃瓜一样,期待程紫言诉说这件事。
程紫言眼神出现了一瞬间的空洞,随后眉头皱了皱,说道:“有段时间我的状态很不好,很低落。当时启宽给了我很多帮助...那时候我觉得启宽或许比他表现出来的要温柔许多,说到底,他和启宏是亲兄弟,骨子里的一些品质应该是一样的。”
张言不疾不徐将程紫言说的这些记录在笔记本上,在记录到程紫言所说的‘有段时间状态很不好’时,她手上的笔停顿了片刻。要细数的话,大概是一秒的时间,旋即张言接着书写起来,低头看着文字,用深沉有力的声音问道:“你说的有段时间,是指你手受伤那阵子吗?”
“嗯。”程紫言小声答道。通常来说,人的情绪一浪接着一浪,喜怒哀乐之间各有交替,而每每提到手受伤的事,程紫言脸上哀伤的浪花总会高高升起。
“程紫言,你的手是怎么伤的。”
“不小心摔的...”
张言合上自己的笔记,将手中的水笔放到了笔记本上。她看着程紫言的眼睛,对着程紫言说道:“程紫言,你如果遇到过什么非法行为,你可以说出来,也应该说出来。”
程紫言错愕地抬起头,对上了张言真挚而坚定的眼神。
看到程紫言的反应,张言深吸一口,继续说道:“程紫言,我向你询问过几次关于案子的事,你告诉我的话都符合逻辑,我也相信你的为人。但唯独这件事上,你说的话自相矛盾。我猜想你有所隐瞒是有难言的理由。但如果我的猜测没有错的话,你隐瞒的事或许比你想得要复杂、要重要。所以程紫言,我现在需要事实,如果你曾遭遇到了犯罪,或是出于别的什么理由,我希望你告诉我,这对你、对我、对你先生的案子都至关重要。”
程紫言低下了头,同时落下的还有她的眼泪。李诗安辅警见状从茶几上的纸抽抽了几张纸巾递给了程紫言。
程紫言接过纸巾,紧紧地攥在了手里,仿佛下了莫大的决心后,开始诉说起当年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