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许诺今天约了杨晓葵一起上健身课。健身教室在一家叫做Soycity大逗城的商城内。上完课之后,两人在商城里找了一家湘菜馆吃晚饭。
两人性格很合得来,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已经成为了无话不说的朋友。一起放肆的吃一顿,这已经是他们最近一起上完健身课之后的固定行程。
不过这顿饭对杨晓葵来说,吃得没那么顺心。她刚用手机选完菜,还来不及点下单,一通电话打来占用了她的手机界面。来电显示是手机办理了亲情套餐特有的三个数字,归宿地是杨晓葵的老家。
杨晓葵一看就知道这是自己妈妈的电话,本想先拒接,等自己下完单再拨回去,但又想到或许有什么急事,还是选择先接通了电话。
“喂。”杨晓葵对着电话那头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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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在家,在外面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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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我工作都忙不过,没有精力做饭。”杨晓葵语气有些不耐烦,她通过电话那头的语气判断她妈也没什么急事,她肚子倒是有些急了,咕咕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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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不健康的啦,好了好了,我要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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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不用,不要给我寄,我想吃自己会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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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杨晓葵长长地叹了口气,低下头,用没拿手机的那只手捂住脸。因为许诺坐在对面,她还是稍微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调整了一下呼吸说道,“你都已经寄了那你问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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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都说了我不要,我要我会跟你说的,再说我这边买新鲜的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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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买贵不了多少,你寄过来不要邮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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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姑家种就不打农药了?一样的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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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在外面,没法收,你让快递放门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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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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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知道不放冰箱要坏啊,那你寄什么呢,我自己买可以买新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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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才不都和你说了,你寄过来也要邮费?说不定还没我买便宜,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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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我知道,我知道了呀,我吃完饭尽快回家放起来,明天会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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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我知道了,你让我把饭吃了行不行,把饭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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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点好了,钱付了,而且我饿,就这样。上菜了,我挂了。”
挂了电话之后,杨晓葵情绪很低落。许诺看了一眼空荡荡的餐桌也不知道说啥。他喝了一口入座时服务员帮忙倒的柠檬水,随口问了一句:“你下单了吗?”
“哦哦,没有呢,我跟我妈瞎说的,她催我回家拿快递,有点烦,找个借口挂了。”杨晓葵拿出手机重新扫了一遍点餐码,在下单之前又加了一杯啤酒。
“你妈给你寄啥啦,看你不咋想要啊。”
“老家的窝瓜,亲戚种的。其实也不是什么特产,算是家里人的一片心意吧。”杨晓葵神情上透露着无奈,“唉对了,你要吃窝瓜吗,给你啊。”
“窝瓜...?好吃吗?我没吃过窝瓜,只用窝瓜打过僵尸。”
“不好吃。反正我不爱吃。而且每次寄过来至少烂掉一半,好几次了。”
“那还给你寄啊?”
“唉,我都跟我妈说了好多次了,不要寄了不要寄了,她根本就不听,我都无语了,而且她都已经寄了,现在一箱窝瓜都到我家门口了,现在才打个电话过来问我要不要,哪有用疑问句做通知的!每次来三户市看我也是,也是带一堆东西。关键来之前跟我说要带这个儿、要带那个儿,我都跟她说得很清楚了什么需要、什么不需要,听不懂一样的,最后还是照着自己的想法来。”
杨晓葵情绪越说越激动,略带哭腔地抱怨起来:“而且我妈每次来三户市,我都想给她订酒店住。她不要,嫌贵,可是我挣了钱不就是为了给家人花的嘛。她过来挤在我的公寓,她住得不舒服,我住得也不舒服。我觉得她是真的很懂怎么影响我,工作已经很费精力了,她还要一直跟我说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我理她,她不听我说的,我不理她,说我不耐烦。休息日也要一大早把我吵醒,我只是想多睡一会儿,想睡饱而已,非要说得我好像多么好吃懒做。”
“唉呀,这个么,毕竟咱们父母那代和我们这代成长环境差太多了,思维模式天差地别,要你妈理解你现在的生活确实很难。”
“有时候我觉得我妈养我,就像养一条狗,按她自己的方式管我生、管我饱。年龄到了就急着给我物色人配种。我的反对、我的意见、我说的话,在她眼里就跟狗叫一样。她能接受的反馈只有顺从,就像她只能看到小狗摇尾巴。”
“这多难受啊,我觉得你态度可以再强硬一点。虽然是父母,但该坚持的地方还是得坚持。你要觉得用说的不行,就用做的。你回家把你妈寄给你的那些窝瓜再寄回去。然后你以后也定期给老家寄窝瓜,用魔法打败魔法。”
杨晓葵笑了笑,显然她对刚才的电话释怀了不少:“算啦,寄回去就全烂了。”
“烂了才好,你收到的时候不也是烂了一堆嘛。你要收了,你妈又该觉得给你寄了也无所谓。你不能让自己表达拒绝的时候有无力感,这样你会慢慢得一种叫拒绝恐惧症的病。”
“拒绝恐惧症是什么...”
“就是说你明明抗拒,明明拒绝了别人,但是得不到相应的反馈,任由别人违背你的意愿。慢慢地你自己会觉得自己说的‘不’没有力量,慢慢地你就会接受自己拒绝不了别人这种情况。”
“还有这种病?”
“我刚才现编的,但谁编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拿出态度。”
杨晓葵笑了笑,她对许诺说的话很有感触,情绪也平复了不少。随后在吃饭的过程中,她真的在线上找了一家店铺,跟商家商量好在每个月两次,月初和月中,定期给家里寄窝瓜。
给商家付完第一笔窝瓜款后,她心里突然有种释放的感觉。她认同许诺说的话,该让自己的拒绝变得更有力量,想到这,她豪饮了一口啤酒,将自己那杯啤酒喝完之后,又找了服务员续加了一杯。
“谢谢你啊,许诺。帮我跟健身老师解围那次也是,我觉得你说的蛮对的。”
“那次啊...”许诺害羞得笑了笑,挠挠了头,“我说啥来着了?”
“你说‘不’的英文是‘No’,日语是‘达咩’,当人说‘不’的时候,意思是拒绝。”
“我也是照着字典说的。”
“可是就是好多人听不懂‘不’这个字。”杨晓葵变得惆怅起来,“跟你说些私事吧,你过来过来。”
杨晓葵对着坐在桌子对面的许诺挥了挥手,示意许诺坐到自己这侧沙发椅上听自己诉说心事。
“你知道吗,我买的衣服很多都是速干的。”许诺坐过来之后,杨晓葵低声对他说道。
许诺看了一眼杨晓葵今天穿的瑜伽服,点了点头。
“因为我很怕出汗,像是胳膊这里。”杨晓葵边说边张开手臂,指了指胳膊肘窝,“还有像是脖子这种地方,一出汗就会起小红点。”
“过敏吗?”
“不是,都是小时候捂出来的问题。小的时候一到秋天,我妈就会开始给我加衣服,很多时候我根本就不冷。入冬之后就更狠,一定要我穿毛衣毛裤。其实根本没那么冷,都捂出汗了。我说热,说不想穿,我妈她也不听。我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拒绝她,就是有种无力感,感觉好累啊。到后面我也懒得说了,随缘了,任由她每年秋冬给我裹成粽子。”
“小时候我姥姥也这样,不过我把她给我穿的毛裤剪了,剪成围巾。”许诺坏笑了笑,他想到了那个时候的自己,那个流着鼻涕在房里剪毛衣毛裤的小男孩,“那个应该算是围巾吧,我还给我姥姥戴上了。还有毛衣,我当时觉得毛衣背心特别酷,老港片里的大亨都那么穿。我就把毛衣袖子给剪了,背心留着自己穿,袖子送我姥姥当袖套了,我姥姥是又气又笑。”
“...”杨晓葵一时无语。她在想其实当初自己也可以做类似的尝试。不过每个家庭的氛围不一样,她要这么做了,或许换来了的就是屁股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