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远侯顾肇迹跟淳于惜命出来,两名黑衣老者跟那些黑袍客忙躬身后退,让出了画廊上的路。
镇远侯顾肇迹看也没看一眼,顺着画廊往后走。
淳于惜命跟了去。
往后走,走完了画廊,进了另一个院子,没前两个院子大,但别是一番景致。
花木扶疏,清香微送,亭台楼榭一应俱全,镇远侯顾肇迹带着淳于惜命到了一座小楼前,小楼灯光外透,静静座落,此刻两扇门轻开,两名青衣婢女低头施礼恭迎:“侯爷。”
顾肇迹说了话,话声很轻:“夫人还在么?”
简直不像刚才的他。
一名青衣婢女道:“回侯爷,夫人还在。”
镇远侯顾肇迹没再说话,带着淳于惜命进了小楼。
进小楼,上小楼,朱红楼梯雕花扶手,楼梯上铺着厚厚红毯,走上去一点声响都没有。
小楼上,外间是间小客厅,由置雅缴,陈设简朴,跟镇远侯顾肇迹那间书房,给人的感觉大大不同。几上有灯,灯型雅而美,灯光十分柔和,里头一间垂着珠帘,也透着柔和灯光。
镇远侯顾肇迹轻声说话:“夫人,我带人来为女儿治病了。”
他倒是知道先打招呼,而且更轻声细语,更不像刚才的他了。
珠帘轻轻掀起,出来一位中年妇人,中上容貌,衣着朴素,脂粉不施,隐隐有一种逼人之气,眉宇间有一股淡淡忧愁。
看来,中年妇人也不是简单的人物。
镇远侯顾肇迹迎过去:“女儿醒来过么?”
中年妇人微摇头。
镇远侯顾肇迹突然悲急:“女儿这是怎么了?究竟是什么病?”
中年妇人似有意岔开,眼望淳于惜命:“这位是……?”
镇远侯顾肇迹敛态点头:“柳名医抱恙,特让他的徒弟前来为女儿瞧病。”
他没有否认,没说实话。大概没工夫多说,也或许怕妻子担心,着急。
中年妇人道:“那就快请小先生看看女儿的病吧!”
这话是对镇远侯顾肇迹说的。
镇远侯顾肇迹似乎心情相当坏,他看也没看淳于惜命,道:“跟本侯进来!”
他先走了过去。
淳于惜命没跟,道:“方便么?”
镇远侯顾肇迹已到了门边,没回头,也没理淳于惜命。
倒是中年妇人说了话:“事急从权,何况小先生是看病的大夫,请!”
这位妇人做事不拘小节,怕是出身名门大家,。
淳于惜命欠个身,走了过去。
这一间是卧房,跟外间小客厅一样的淡雅朴素,陈设简单,除了一座衣橱、一座妆台、一张床、桌椅、盆架外,几乎没有别的,连床上铺的、盖的都是淡雅的。
床上,一对玉钩勾起纱帐,素面的被子下躺着一位怙娘,看年纪,在二十上下,脸庞削瘦,脸色腊黄,闭着眼,宛如熟睡,一动下动,看上去病得相当重。
尽管病得相当重,但仍然看得出来,黛眉凤目,瑶鼻檀口,长得相当好的一位姑娘,而且刘海不乱,秀发没有跳丝,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镇远侯顾肇迹站在床前,一双细目紧盯着姑娘,脸上的神色是忧愁,焦虑,悲痛,疼惜。
这就更不像刚才威仪逼人的“镇远侯”了!
床旁另站着一名青衣婢女,垂着双手微低头,既恭谨又小心。
中年妇人说了话:“搬张凳子来,请小先生给小姐看病。”
青衣婢女应了一声,忙去桌旁搬张凳子放在床前。
年妇人又道:“小先生请。”
淳于惜命谢了一声,去到床前坐下。
中年妇人这回没有支使婢女,自己跟到床前,从被子径轻轻托出床上姑娘一只手,放在床边。
姑娘的手,手指纤细修长,根根似玉,只是如今皮包骨,没有一点血色。
淳于惜命伸两指搭上姑娘腕脉,这是他得神秘紫竹生老爷爷传授的医术,头一回派上用场,紫竹生老爷爷无所不通,无所不精,样样绝学,医术自也称神,查知脉象,他心头不由为之一震,收回手说话:请夫人捏开令千金牙关。”
中年妇人照着淳于惜命的话做。
淳于惜命探身看到床上半张檀口的姑娘面容,不禁一怔,心中暗道:“怎会是她?”
你道这床上的姑娘是谁,她正是追杀淳于惜命阻止他害高氏父子,而又被淳于惜命危救蛇吻,复又救淳于惜命生命倒悬的白衣女子。
如果不是‘六扇门’总捕头遣淳于飞前往‘津道衙门’递送公函,又适逢淳于惜命,路见不平仗义援手,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在与白衣女子相见。自然也不会结下这段缘!
看来,缘之一字,真是不可解!
中年妇见淳于惜命凝目不语,她轻唤道:“小先生!”
回过神来,淳于飞探身看了看床上姑娘半张的檀口;又让中年妇人翻开床上姑娘的一双凤目,看过之后,他问:“请问夫人,令千金得病多久?”
中年妇人道:“已有十余日。”
“十余日,不应该啊!”淳于惜命皱眉道:“令千金可曾醒来过?”
中年妇人道:“不曾,这十余日来,滴水粒米未进,全靠千年人参,万载灵芝滋养。”
恍然大悟,淳于惜命喃喃道:“难怪短短十余日,会如此香消骨瘦。”
能以千年人参,万载灵芝,滋养女儿的病体,可知‘镇远侯府’的财势了。
淳于惜命道:“十日前,府上可有苗疆的人来过?”
镇远侯顾肇迹道:“苗疆?”
中年妇人道:“小先生这一问,是……”
淳于惜命道:“令千金这不是病。”
镇远侯顾肇迹道:“怎么说?这不是病?”
中年妇人道:“我女儿这不是病?那是……”
淳于惜命道:“令千金中了巫蛊!”
夫妇俩同时神情震动,也同时叫出了声:“巫蛊?!”
淳于惜命道:“是的!”
镇远侯顾肇迹脸色大变,目闪厉芒,震声道:“夫人,是贵州的‘甄家’!”
中年妇人双目之中也闪现如电冷芒,但随即就隐敛了,似乎不愿回应镇远侯顾肇迹的话,她莲至没看镇远侯顾肇迹,凝视淳于惜命!神色平静中微透泠肃,道:“恕我冒犯,小先生没有看错么?”
对一个替人看病的人说,这还真是冒犯,不过,天下父母心,谁的儿女谁疼,这是可以谅解的。
镇远侯顾肇迹砰然跺了脚,这一脚跺得不轻,小楼为之震动,他神色吓人:“该死……”
中年妇人转过脸去,冷冷看了他一眼:“这一刻没有任何事比救女儿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