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府世子的书房中,楚彻和卫飞宇相对站着,脸上神情都不是很好。
桌上,那本被何予交上来的账本躺着,摊开的账页上细毛笔字体密密麻麻。
“这确实是我们府中的账本,虽说是以往旧账,但怎么会在楚世子手里?”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卫飞宇虽常年在外,但也明白这其中利害。一个像他们这样庞大的世家账册外泄,说明可能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有人早在鬼鬼祟祟窥探他们。
“有人将它交与我。”楚彻语气也有些沉重,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在下本不敢信,如今看来倒是真的了。”
这样看来,这李家还与卫家有些牵扯。楚彻心中思量,李家平日里倒还算低调,没想到也早就在参与这些事。
李肃与楚家相识许久,心怀鬼胎本就让楚彻觉得难以想象,如今这还牵扯出了卫家,楚彻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
“自然是真的。”卫飞宇将那本账本翻过来,指了指落款的一枚印章:“这是卫家的印章,绝不会外用。”
“楚世子来得巧,看来在下是不必回了。”他又看了看那账本,想起还在为自己打包行李的母亲,苦笑了一下,明日本就打算启程回封地,现在看来是回不去了。
“这可不是子澈有意为之。卫兄要回东海,在下可没有异议。”
见他苦恼不已的模样,楚彻也不禁笑了,一张略显冷淡的脸终于多了点暖意。
原本他不太相信与卫家有关,毕竟李肃身为大都,但主要负责的是北地,与楚家暗算就算了,怎么会和卫家扯上关系?
“无事。我还要多谢世子。”像是想通了,卫飞宇叹了口气,又笑了起来:“及时发现是好事,若是在无知觉的时候就被人暗算了,那才不好过。”
这是自然。楚彻也只是轻笑一下。
“卫兄打算如何处理?”
“这事得让我父亲知晓。”卫飞宇沉吟半刻:“在下会和楚世子一起,看看这李家到底在做些什么,端端他们窝。”
这话有些嚣张了,倒是不像卫飞宇的性格,楚彻看了他一眼,果然见他有些无奈地笑了。
“楚世子若是信我,我们可以一起探探他们。”
又是一个请求自己信任的人,楚彻皱起眉,想起了邵盛之,他已经多日未曾见过这个往日总在自己眼前晃的将军了。
见楚彻犹豫,卫飞宇也就匆匆带过:“先从李肃入手,想必会快很多。”
李肃最是显眼,且在李家并无权势,应该是最好拿捏之人。
“但他如今,身在北地,怎么能查到他?”楚彻挑一挑眉:“在下被困在瑤都,可施展不了什么拳脚。”
闻言,卫飞宇并没有苦恼的模样,反而笑了起来:“这楚世子就不知道了。”
“哦?此话怎讲?”
“若是我的消息无错,李家老爷子后两日大寿。”卫飞宇哈哈一笑,爽朗的本性暴露无遗,他指指桌角放着的一封信函:“这请帖都送来了,我本想拒绝的。”
看见那封信函,楚彻脸上微微一变,眼神变得有些奇怪:“为何我府中未曾受收到?”
楚彻这样的表情着实罕见,卫飞宇笑容更加灿烂了:“看来世子你被人小看了啊!”
“……”
几不可闻地叹了声气,楚彻道:“那就好办些了。让他有来无回吧。”
长乐宫中,贾后坐在矮榻上,懒懒地撑着手。
这天渐渐热起来,近日她有些食欲不振,因此桌上摆着一只盛满梅子汤的玉碗,晶莹剔透,房屋四角还放上了冰块减温。
丫鬟站在一旁,安静地为她摇着扇子。
而贾后对面坐着一脸欲泣的贾泉,她大大的杏眼中转动着泪水,柳眉紧蹙,像是有十分委屈。她本在和贾太后说些琐事,贾太后突然提起婚事,她立马变了神情。
“姑妈——”
“哎呦,你可别哭了泉儿!快些收收,叫人看见了成什么样子?”贾太后见她越哭越厉害,也皱起眉,叫人来给那已经落下泪来的贾泉递上手绢。
“姑母——”贾泉接过手绢,草草擦了下眼泪,她语气里带着颤音:“泉儿可怎么办啊!”
自上次贾后赐婚,冯家虽说答应,却迟迟没有登门,她整日在府里盼着,虽说说出来有失体统,不和礼数,但她心里却是真真切切的盼着。
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她一颗心早就七上八下。
何况她还听说那冯善的青梅竹马——冯姝,也回了瑤都,心里感觉不妙,左思右想了好久,还是来找了贾后。
那冯姝不是寻常的闺中小姐,一个女子却习棍舞枪,她也不知怎样与她比,也不知那冯善怎么能忍下这样的女子。
“什么怎么办!这婚事都定了,他还能怎样?与其在哀家这里哭,倒不如去好好备嫁妆。”
冯家迟迟不提亲,虽说如今提亲只是表面的形式了,但没有这道提亲,她太后的老脸也搁不下去,因此贾太后也有些气在心头。
“这婚事他不应也得应,泉儿无需哭,哀家定会为你做主。”贾太后这话说完,揉了揉自己额角,又道:“行了行了,今日你在哀家宫中待得够了,快些出宫去吧。”
得了太后的肯定,贾泉稍稍放下心,擦擦自己脸上残留的泪痕,这才出了长乐宫。
她今日在长乐宫中待得久,出宫时已经是接近半晚。
本想着早些回去,免得遭了责怪,谁料马车刚出宫门就停了下来。
贾泉眼睛还有些微肿,有些疑惑地掀起帘子,准备问问车夫怎么回事,就见马车前站着位紫衣的姑娘。
这姑娘一身气质十分不俗,虽然她身边未跟着丫鬟,但贾泉也一眼就看出她衣着并不寻常。
“姑娘是?为何要挡住我的去路?”
瑤都世家女贾泉都很熟悉,但眼前这位却未曾见过。
那紫衣女子打量了她一眼,见她红着一双眼,视线似乎有些停顿。
“原来你不认识我。”她开口,还含着着些笑意,不出冯姝所料,这贾泉一看就是养在深闺的女子,一脸的秀气。
她笑着,露出好看的牙齿:“但贾小姐应该能猜到吧?”
“你是?”贾泉想了一会,渐渐抿起樱唇,脸上的神色也愈来愈不好看:“冯姝?”
若是还有她不认识,但敢这样拦下自己的女子,恐怕也只有那个传闻中性子泼辣的冯姝了。
眼前的冯姝倒不像她想象中一样“没有正形”,相反,这冯姝束着长发,一身紫衣干净利落,没有多余的首饰,不像那些旁支的小姐,恨不得将所有家当顶在头上。
这倒是让贾泉有些另眼相看。
“对,我就是那个冯姝。”冯姝无所谓的一笑,又道:“贾小姐今日入宫都与太后说了些什么,怎么不是很如意的样子?”
眼前的人就是自己的情敌,贾泉接触世事少,此时什么也想不了,只知道自己刚刚才安稳点的心,此时又开始惶恐起来。
这个冯姝似乎不像传闻那样,而且就外貌来看,虽然她一直对自己还算有自信,但也要承认,自己与她相比似乎都要逊色一些。
见她不说话,冯姝了然地笑了,甩甩头,乌黑的头发在她背后荡出好看的弧度:“贾小姐不必紧张,我也不会做些什么,我今日来找贾小姐,不过是想说,我是不会与小姐争冯善的。”
“什么?”这话让贾泉瞪大了眼,不与自己争?
“我不会与贾小姐争。”看贾泉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她又重复了一遍。
不过又接着道:“若是我两为了冯善争起来,不是随了那些看戏人的愿?这件事本身就是冯善的事,他要做出选择,无论什么,我都接受。”
“但是贾小姐,如果他选择的是我。”
冯姝直视着贾泉,眼底的认真让贾泉知道眼前这个人说的并不是假话:“哪怕是太后,我也要和冯善站在一起。”
被她眼底的东西震撼到,贾泉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小姐?马车该走了。”
丫鬟在一边提醒,贾泉回过神来,见那个紫色身影已经离去。
她又看了那背影一会,才放下了帘子。
“走吧。”
“爷,今日楚世子去了卫府。”宝岁接过邵盛之换下的外套,一边道。
“哦?”这人才与自己闹了,转身就去找别人的速度倒是很快,邵盛之脸色一沉:“你可知所谓何事?”
“属下不知。”
宝岁不敢多说,生怕自家爷迁怒到自己身上。
“这倒是很好。”只听邵盛之冷笑了一声,那泄出的冷意连宝岁都不禁打了个寒战。
“爷,我们要不要去找下楚世子?万一——”
宝岁还未说完,就见邵盛之一个眼刀朝自己飞来,慌忙闭上了嘴,不敢再看邵盛之。
悻悻地道:“只是提议、只是提议。”
“说的什么屁话!”邵盛之皱紧眉头,声音里已经有了怒气:“明明是他不识抬举在先,怎么还要我去低声下气?”
“他不过一个小世子,怎样与我何干?”
那,爷为什么这样气啊。宝岁心里想着,不就是他让自己去探的消息吗,怎么又说自己不在意了?爷的心思自己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他深深叹了口气,一脸愁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