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侯在宫中之事情传出来时,楚彻正在和卫飞宇在楚府里喝茶。
虽然在父亲进宫前楚彻就早有心理准备,却也想过他们或许并不是贾家的第一个目标,但看来他们确实是被人当好拿捏的角色了。还是以这样的罪名。
要知道私自养兵对本没有兵权的诸侯来说可是要杀头的大罪!
这样的罪名安在他们头上,即使一时间拿不出确凿的证据,光是天子的疑心就够他们楚家爬不起来。楚彻只觉得心中一颤,一时间竟没控制住手中的茶杯,茶水洒出打湿了一小片水蓝的衣袖。
卫飞宇没听见黑谷具体和楚彻说了什么,但冲沉稳内敛的楚彻连茶杯都端不稳了,也隐隐有所预感,他放下手中的茶,笑道:“楚世子,无论发生了何事,千万不能自乱阵脚啊。”
楚彻深吸一口气,父亲还在宫中,天子态度未明,自己确实不能乱,再开口时楚彻已经恢复往日的一派温和:“多谢卫世子提醒了。”
“那么楚世子就先处理烦心事吧,在下就先告辞了。”卫飞宇起身向楚彻拱手,大概是自幼习剑术,他做起这动作来真有点缥缈的江湖气,行完礼,他又笑道:“贾太宰如今在朝中掌权颇多,太操劳了想必不好,我家老爷子也闲得够久,是时候分担点了。”
楚彻顿时明白了:“卫太傅年事已高还愿意出面稳固朝堂,真让子澈佩服。”
“哈哈哈。”卫飞宇爽朗一笑:“卫家也有想要守住的东西,不然爷爷他早安享晚年去了。”
经过一番相处楚彻也摸清了卫飞宇的性格,知道他不是喜欢遮遮掩掩的人,当下也对卫飞宇笑了:“卫家和楚家不同,卫世子尽可先放宽心。”
楚家被捅这刀又狠又干净,那上万的银两消失得无影无踪,即使暂时没有切实的证据证明楚侯在北地养兵马,也足以让天子对他疑心骤起。
贾家定然不会放过搞垮楚家的机会,楚家如今就是悬崖上的马,所有人在都看他们什么时候迈错一步,满盘皆输。
楚家上下一时间都提着心吊着胆。
三天后,楚侯宣布启程回北地。
而就在大家松了一口气,以为楚家或许逃过一劫时,却发现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北地的世子楚彻,北地未来的掌权者被留在了瑤都。这样的屈辱像一个巴掌扇在楚家的脸上。
这件事褚凌必须得到一个解释,但时候放楚家回封地终是不放心,可留下嫡长子意味着什么,褚凌也很清楚。
或许是被楚侯果断地大义舍亲动容了,又或许是觉得有把柄在手牵制,心中安定了,褚凌没有再纠缠。
观望的人一时间也拿不准天子对楚家的态度了,不敢轻举妄动。这事当然不算过去了,这笔银子的下落必须有一个结果,楚家才能算是抽身。
被留下当人质,楚彻却似乎什么怨言都没有,楚家离开的第二天他就出现在热闹的佑坊里。佑坊酒楼里人人皆是酒中客,没人注意到这位刚入瑤都不久的小世子。
在二楼的雅座,桌上几碟未动的小菜和喝干的酒壶。
但座上人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看着楼下那个明显不胜酒力的人给自己灌下一杯又一杯的酒,那人脸颊有些飞红,像白玉染上了晚霞,邵盛之觉得戏台上的戏子唱得并不如之前的师傅唱得好,但那人似乎看得挺认真?
这小孩喝起酒来倒是挺潇洒,就是酒量一看就知不怎样。
正看着,那人居然察觉到了,抬眼向他这边看来,清澈的黑色眼眸中被热酒蒸腾起了薄薄的雾气,和那晚月光下清冷且处变不惊的样子似乎有哪里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呢?邵盛之愰了神,一瞬间居然觉得眼前这人很‘美’。
只可惜那样的表情只是转瞬一刹,楚彻脸上表情恢复了疏离自持。
外边下起了小雨,没过多久楚彻身边的黑谷就送来了斗篷。楚彻接过斗篷,向仍在看着自己的邵盛之笑了笑,虽然不知道这位将军想做些什么,但是楚彻并不觉得他站在自己对立面,毕竟他一个大将军不会与他有什么瓜葛。
礼数倒是很周全,邵盛之心里觉得这小孩有趣,看着楚彻携带着几分醉意的笑,那眼睛里像是有春雨氤氲,安静又慵懒,可那清冷也是那样明显。
邵盛之心里叹了一声,宝岁说得对,这楚家世子简直就是按着自己的喜好长的模样。
邵盛之一贯风流,小倌也不是没找过,可这楚世子可不一样,那可是北地侯的嫡长子,将来要镇守一方疆土的人。邵将军在心里唾弃了一下想入非非的自己,默默看着那个蓝色的身影离开。
如今楚家陷进泥潭,想必不会太好受。
外面的雨还在下,楚府里一片沉寂。只是两三天的时间,楚家似乎就成了他人的板上鱼肉,如今的楚府更像是天子监视楚家动态的眼睛。
楚彻回府后就一直在仔细看父亲的传书,良久,他抬手用桌上的蜡烛烧毁信件,烛焰摇曳。
“掌管账簿的人果然已经被处理了,现在可真是寸步难行。”
楚彻无奈的表情被烛火映照着,黑谷在一旁看着自家主子,也不由得叹气,本来世子就不爱笑,近日来更是眉头都很少松开,都懒得理自己了。
“世子,我们是不是不能再回北地了……”黑谷眉头紧皱,似乎也明白目前的局势十分难过。
“想什么呢,傻黑谷。”
“可是世子,我们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这样下去什么时候能证明我们清白?”
“这件事没有那么容易查清,或者说是有人不会让我们那么容易查清。”楚彻看着窗外,如今这楚府里暗处不知道埋伏着多少眼睛,但是有眼睛又如何,这些还不能让他心甘情愿被人威胁束缚,楚彻笑了笑:“我们会有事情做的。父亲不会坐以待毙。”
“贾家在朝廷中党派众多,江家和李家是最跳腾的,我让你去探查,结果怎样?”
“目前还没发现什么线索,不过属下发现还有人也在试图找他们的麻烦。”
“哦?”
黑谷得意一笑,一脸邀功的样子,道:“是邵将军,他也在暗中调查那些老贼。”
这倒是出乎楚彻的意料,邵盛之一个将军掺和这些政事做什么,他也不像是对这些感兴趣的人。
楚彻忽然想起今天在佑坊里一直盯着他的邵盛之,又想起那天接风宴之后碰见他时他说的话,忽然明白了什么,年轻有为的将军又怎么可能安于做一个浪荡公子,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原因。
只是他们现在自身难保,不想,也不能管旁的事。
邵盛之肯定知道什么,楚彻心中警铃作响,这邵将军在众人面前一副浪荡风流样,私下却在试图触动如今权倾朝野的贾家,到底是打着什么算盘?
他哪里知道邵盛之甚至想把算盘打在他身上呢。
楚彻这几日一直想尽早抓到背后作梗的人,虽然进度缓慢,但楚彻知道他们迟早会露出狐狸尾巴,这只是时间问题。
可是现在的楚家可赌不起时间,邵盛之被召回瑤都已久,他说不定掌握着一些有用信息,这个想法让楚彻蠢蠢欲动,可是这样的男人会不会有些危险呢?
良久,他道:“你去查查贺家,我总觉得,那个将军留在瑤都的目的不简单。”贺家是邵盛之的母家,想必能打探些消息。
“是,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