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政爽朗一笑,“刘兄既能听出我的话意,说明你也不愚钝嘛!”
“你!”
刘 彦气急败坏,撸起袖子就要逼近,却被淳于博斥退,“行了,翰林院乃是务文之地,岂能整得如菜市场一般喧闹?都退下吧,平心和气,休再争执。”
刘 彦不敢顶撞淳于博,只能悻悻坐回自己工作的位置。
李政也没再多言,只是正要坐下继续抄写文书之时,淳于博却是凑近而来,小声问道,“朝廷文武百官,谁也猜不透宵禁的深意,而李小友又是如何得知宵禁之令,本是为了促使中山侯撤兵呢?”
李政苦笑,“我只是瞎说而已,还望淳于大人不要见怪。”
“哎,其实以老夫之见,李小友方才的分析确有道理,没准这就是天子宣布宵禁的本意吧,只是……”
言至此,淳于博露出惆怅的表情,“只是不知,那中山侯是否真的愿意退兵,如若他不退,朝廷又该如何应对呢?难道真要把宵禁之令,持续执行下去?”
“淳于大人不必担心,我想中山侯军权再大,也不可能僭越朝廷皇权,有关这场动荡,天子应当有所对策,不出几日,定能令中山侯撤兵。”
淳于博叹了口气。“希望如此吧。”
李政其实很想问淳于博,为何显得如此惆怅?难道宵禁之令,也令他有所影响?
不过话到嘴边,看着淳于博隐晦的面色,李政终究还是没有多问。
宵禁事小,隐私事大,想必淳于博应当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未来几天。
宵禁继续执行,并无改变。
而民间,也正如刘 彦所说的那般,怨声四起。
连朝廷内部,大多数官员,也对宵禁抱有异议,乃至滋生大量不满的声音。
将近五成官员,纷纷趁着上朝请奏,提议撤销宵禁之令。
然而天子依旧没有批示奏章,甚至连上朝时官员当面上奏,天子也只回了一句“容后再议”,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回复了。
这让李政更加确信,云靖的计划,一定是要让民怨形成一股潮流,以此冲退石宽驻扎在安阳县的八万大军。
只是目前来看,石宽八万大军似乎没有任何撤离的征兆,俨然就是要跟朝廷死磕到底。
这种情况,显然令李政意想不到。
他没想到,石宽居然如此能忍?
倘若石宽继续忍着按兵不动,那么这场对峙最后的胜机,将取决于,朝廷与石宽之间,谁先承受不住逐渐膨胀的民怨。
纵然,李政确信,天子作为朝廷之主,一定能够撑到最后。
但,让李政完全没想到的是,随着民怨膨胀,朝廷内部却是率先乱了起来。
这天一早,李政前往皇宫上衙,途中遇到几个官员,刚要作揖行礼,那几个官员却是视而不见,匆匆径直离开,好似对李政有所避讳似的。
这让李政感到纳闷不已。
怎么这帮官员,见了自己,就跟见了鬼似的?
入了皇城大门,李政抬眸见到一道熟悉的身影,连忙走上前去打起招呼,“吕大人早啊,小生有礼了。”
被李政行礼的乃是工部尚书吕绍。
此前,由于赞赏李政的文识作风,吕绍对李政一直颇有好感,不过此时见到李政行礼,吕绍却是吓得身躯一震,连忙后撤半步,怯生生地拱手道,“不不不,李修撰,你这礼可行不得啊!”
眼看吕绍似乎惊颤连连,李政纳闷不已,“吕大人何故发怵?”
“哎,我能不怵吗?李修撰怕不是还未晓得,这京城之内,你已成了罪人哩!”
李政更纳闷了,“我?罪人?我何罪之有?”
“哎!”
吕绍叹了口气,环顾四周,确认无人之后,这才凑近李政小声道,“中山侯领军驻扎于安阳县,朝廷为防不测而宣布宵禁,此事已对京城民生各方各面造成极大影响,而近几日,坊间舆论大兴,直言种种祸患,皆是因你而起,甚至民怨演变成了众怒,乃至声势浩大,说是要将你缚于城头,向石宽谢罪,如此方可退军。”
李政闻言顿时神色一僵,没想到民间的舆论情况已经如此恶劣了?
“李修撰,你想啊,你都被城民如此恨之入骨了,谁还敢与你礼尚往来啊?与你往来,只怕可能殃及自身啊!”
“听我一句劝吧,李修撰,近期你还是别上衙了,最好待在家里避免外出,免得被怒民所伤啊。”
对于吕绍的善意提醒,李政不以为然。
他入朝为官以来,堂堂正正,何惧怒民?
别了吕绍之后,李政便来到国子监,本打算上一节四书五经课。
可刚步入国子监,还想给孔子的牌位上几炷香,一群学子却是气势汹汹围了上来,为首慕容龙更是将李政堵在门口,放声怒喝,“你个有罪之人,竟然还有脸面进国子监大门?甚至还想祭拜圣人?岂非厚颜无耻?!”
李政郁闷,“我上个课,何来厚颜无耻?”
“哼,怎么你还打算故作不知?如今整个京城,谁不知你李政乃是国之罪人!若不是你,那中山侯为何领军而来?若不是你,宵禁令就不可能被颁出来!你说,你有没有罪?”
“慕容兄所言不错!”
数十个学子纷纷义愤填膺附和。
“大军在即,宵禁当头,你李政必须担负罪责!”
“我老父亲经营包子铺,供我读书,可宵禁令一颁,他都没法起早进货,只能待在家里整日无所事事,假以时日,恐怕连生计都难以维持了。”
“我家更惨,我妹妹昨夜发病,可碍于宵禁不可外出,拖延了治病时机,以至于她现在还倒在床上被病魔所折磨,这一切都是拜你李政所赐!”
“如此种种,皆是因你而起!”
“若不是你,我们根本不用受此磨难!”
“而今民怨四起,生活难熬,你李政就是国京罪人,人人得以唾弃!”
面对一众学子燃烧的怒火。
李政却是冷然一笑,“我以为你们这帮人就读于国子监,钻研四书五经,应具备理智之才,可未曾想到,尔等竟是如此对错不分,黑白不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