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翰林院一众官员与李政并没有太多恩怨,但近期的宵禁令实在给众人带来了不小的影响,以至怨气腾腾,故此才会同意刘 彦的言论,支持用李政的首级,换取石宽的退军。
面对众怨,李政却是冷静一笑,“诸位同僚稍安勿躁,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可且容我斗胆问你们一句,你们当真以为,交出我的首级之后,便可令中山侯退军?”
“这不废话吗?”刘 彦挺身而出抢话道,“那中山侯摆明了就是为申冤而来,而陶勇之冤死,本就为你所造成,你若识得抬举,就应当自献头颅,如此不就能令石宽撤军了?”
其余翰林官员纷纷点头,均是认同刘 彦的言论。
然而李政却是仰天一笑道,“我以为非也!刘兄此言差矣!”
“你若以为,以我之首级,便可令石宽撤军,那你就太天真了。”
“虽说,陶勇之冤,起源于我与郭志远联合指控,可之后,圣上也曾命令三司调查,大理寺、都察院以及刑部皆是接连坐实了陶勇的罪证,如若硬要依循陶勇之冤而究其根本,难道大理寺卿、都察院左都御史以及刑部尚书三者的头颅,也得献给石宽不成?”
“……”
刘 彦等人一时无言以对。
“再说了……”李政停顿半晌接着道,“且不论陶勇冤不冤,他名下寓楼,私藏千万白银,万两黄金,这等贪污款,又该如何以申冤之名洗白?倘若朝廷同意石宽申冤,你们认为,石宽进京之后,调查贪污款由来的同时,可能牵连多少人头?到了那时,石宽的调查必然会闹得举朝风雨,扰攘至此,与今日宵禁之令相比,岂不更加严重?”
“这等后果,你们难道就没有想过吗?”
此言一出。
整个翰林院寂静如死。
唯有刘 彦忖量半晌,继而反驳道,“你这就是在杞人忧天,故意引起恐慌!石宽进京之后的事,只属未来,岂可如你以三言两语便可预见?要说现在最严重的问题,当属宵禁,宵禁不除,谁人不苦?而要解除宵禁,唯有将你的性命献给中山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哈哈哈……”李政仰天一笑,“刘兄硬是坚持如此说法,我甚纳闷,容我冒昧一问,不知宵禁与否,对刘兄可有影响?难道宵禁之令,妨碍了刘兄深夜外出寻欢作乐?”
刘 彦大怒,“你这是什么话?我刘 彦乃是正人君子,何曾深夜外出寻欢作乐?你莫以你奸人之心度我之腹!”
“既然不曾外出寻欢,那么……”李政眸中闪过戏谑的目光,“刘兄为何在意宵禁与否呢?宵禁乃是自傍晚申时至明日巳时,于此阶段,刘兄平时都做了何事呢?”
“我我我……”刘 彦说不上来,只好怒怼,“关你屁事?”
“这自然不关我事,不过我甚是好奇……”李政微微一笑,“宵禁无非禁止城民夜间外出,如若刘兄以为宵禁影响到了你个人生活,那么,难道平时入夜过后,刘兄经常在外游荡?刘兄自诩正人君子,每逢夜幕降临,难道不该在家做着看看书,写写字之类的活动吗?可为何你比其他人更抵触宵禁之令呢?”
刘 彦一时无言,旋即转口冷哼道,“我入夜过后做着何事,与你无关,更何况,抵触宵禁的,并非我个人而已,要知道,城中多少百姓将近三成皆是夜工,每逢入夜,他们都得外出务工方可维持生计,可如今朝廷禁止城民外出,岂为方便乎?岂不是令那帮夜工失业?满城皆是怨气腾腾,一旦生乱,你担得起责任乎?”
“哈哈哈……”
纵然刘 彦此言甚有道理,不过李政却是怡然不惧,仰天大笑。
“我以为刘兄此言差矣,你对宵禁的理解,过于浅薄。”
刘 彦恼怒不悦,“宵禁就是宵禁,何来深浅之分?”
李政慢条斯理道,“宵禁之令,看似宵禁,实则乃是对中山侯的考验。”
“中山侯八万大军兵临京城之外,城民皆知,自然人心惶惶。”
“而宵禁出台之初,本就宣称为了保障城民安全。”
“如若宵禁当真影响到了城民日常生活,那么城民之怨,所在何处?他们可能会怨朝廷,但比起朝廷,他们更怨中山侯所带来的兵锋之威。”
“民间怨声之大,居于京城二十里之外的石宽岂能视而不见?他应当比谁都清楚,一旦惹怨了城民,那么他日后必然无法顺利进城。”
“综上所述,便可推断,朝廷之所以出台宵禁,一来是为了保障城防安全,二来,正是为了仰仗民怨,以令中山侯知难而退,撤走八万大军。”
“不知,我这番解释,刘兄服不服?”
刘 彦仿佛是被李政的言语击中一般,僵在原地难以回神。
至于包括淳于博在内的翰林院其他官员,却是一个个宛若醍醐灌顶,点头感慨,“厉害啊,原来宵禁之令背后,竟含着如此深意!”
“李小友果然是朝政之才啊!三言两语,便捋清了宵禁的原理,鄙人佩服啊!”
淳于博对李政赞许有加。
反观刘 彦则是不满反呛道,“我以为事实并非如此,宵禁绝非长久之计,倘若中山侯一直不撤兵,难道宵禁之令就要一直继续执行吗?民怨越积越厚,到头来只会造成京城生乱的结局!”
李政轻笑,“那就要看中山侯的心智,与刘兄相比,谁更胜一筹了。”
刘 彦不解剔眉,“这是什么意思?你为何拿我与中山侯相比?”
“如若中山侯的心智略胜刘兄,他理应晓得宵禁产生的民怨,不利于他,到头来只能选择退兵。”李政摊了摊手接着道,“但要是中山侯的心智与刘兄一样愚钝,那么他只会傻傻留在安阳县界域,毫无作为,直至兵疲粮绝,无奈撤退。”
纵然李政此言只是一番猜测,但刘 彦却是听了出来,李政是在间接嘲讽自己心智愚钝。
顷刻间,刘 彦大怒,“你个臭小子,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敢暗讽我愚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