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阿鸢第一刀下去时,宋安歌听到极轻微的搅动皮肉声,不可名状的毛骨悚然涌了上来。
身上一阵紧似一阵的冷热交替感再度包裹她,眼前的事物也在打着转儿。
她头痛欲裂,只得死死咬住舌尖,让自己清醒一些。
阿鸢偏头看了她一眼,玩味道:
“杀人都不怕,这就怕了?”
她摇摇头,握着棉絮的手微微抖着,问道:
“身体有些不舒服,可能是刚才都吹着了,我没事的,你继续吧。”
阿鸢一边继续方才的动作,一边解释起来:
“你妹妹的伤口高肿着,强行拔出会破坏内里贯穿的脏器,我需要分离紧贴着刀刃的部分,一会儿深 入下去,血会流出来很多,你需要一直拿着棉絮擦净那些血,别让它们阻挡我的视线。”
宋安歌点头,依照对方说的操作起来,两人的配合逐渐默契起来,直到阿鸢沉声说道:
“我要拔刀了,你准备好大量棉絮,用力压在她两边的刀口处。”
她也跟着紧张起来,皱眉应道:
“好!”
只见阿鸢动作利落地将刀拔出。
宋安歌离得很近,被刀带出来的血崩到她脸上却也不眨一下眼睛,迅速用棉絮摁在刀口处。
大股大股的血很快浸透了她手下的棉絮,她面不改色的重新又取一块。
期间阿鸢一直在用烛火烧着刀刃,只听他说道:
“拿开棉絮。”
宋安歌听话照做。
阿鸢直接将一整根烧红的刀身顺着刀口塞了进去,手又沉又稳,紧接着难闻的焦臭味传出。
“摁压伤口。”
……
“拿开棉絮。”
如此这般循环往复不知多少次,终于将刀口里面的血彻底止住。
阿鸢掏出一卷蚕丝一样汝白色的线,指尖沉着力,细软的线头瞬间像针尖般刺入血肉,极细致的将深处的伤口缝合起来,在伤口表面的洒了火药止血,又用银线缝好。
阿鸢用胳膊肘擦擦脑门的汗,长吁一口气,轻快道:
“大功告成!接下来,只要定期给伤口换药清理,控制她发热的情况,你妹妹就会没事了!”
宋安歌听到这句‘没事了’,脑中紧绷的那根弦突然松弛下来,强撑的清醒瞬间瓦解。
阿鸢刚收拾好东西,却发现宋安歌没了动静,再一转头,竟看到她软着身子倒下去。
她眸光一暗,伸手探向宋安歌的额头,灼人的温度透过手掌,又摸了摸对方的脉,她纳罕道:
“真是娇气,这就发烧了?”
随即她盯着桌上装了九转回魂丹的瓷瓶,将其塞进怀里。
又从宋安歌身上摸索出那把精妙的匕首。
阿鸢打量了这匕首半晌,满意的点点头,又环顾了这辆破烂的马车,自言自语道:
“没想到收获还挺多,这下肯定能顺利回去了!”
“……要怪就怪你不该轻信了我吧!”
望着宋安歌面色潮 红的睡颜,她眼神瞬地凶狠起来,将匕首拔出,刀刃对着宋安歌的脖子。
可僵持了好半天,直到捏着刀刃的掌心都洇出汗了,她都没有下手。
最后她将匕首收好重新放回宋安歌腰间,又掏出药瓶,倒出一粒丹药塞进宋安歌嘴里,让其咽下去。
又埋着腰把她们各自塞进被子里,才拿出一块已经干硬的莲蓉糕,发了狠的咬了两口,气鼓鼓地出去把飞云绑在车头,架着马车倒转了方向,往京城真正所在的方位驶去。
靠着车厢,阿鸢咽下最后一口糕点,嘟囔道:
“真要命!这糕里怕不是下了什么,要不我怎么会……”
走了好一会,天空突然往下落着雪花,鹅毛般落在阿鸢被灼伤的掌心,瞬间化成一汪清水,刚送到唇边饮下,宋安歌的低呓就从身后的车厢中轻轻飘出来:
“唔……好冷!”
一声声如猫儿细细碎碎嘤咛般。
阿鸢耳尖一动,进去查看,才发现宋安歌浑身颤抖蜷缩着,口齿不清的喊着冷。
盖着的被面上已经落着一层薄薄的细雪。
阿鸢轻叹一声,一边摇头说着“真是个冤家”,一边将自己身上的大氅扯开,再飞身上到车顶,将大氅做成个简易车棚。
随即她驾着车去了个背风的位置,才钻进车厢,将皱着眉不住呓语的宋安歌抱在怀里,大掌轻轻拍打着对方的后背,哼唱道:
“小老鼠,上灯台……偷吃油,下不来。”
“让父皇抱,父皇不抱。”
“泚了……父皇一身尿。”
阿鸢的声音逐渐低哑,带着隐隐的鼻音。
当宋安歌终于睡足,从梦中醒来时,她眯着眼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换了更惬意的姿势窝着。
这一觉她睡得相当安稳,还梦到了裴豫川为自己献舞,简直好不快活!
一道阴柔暗哑的嗓音幽幽从她头顶响起:
“别动了……”
吓得宋安歌瞬间清醒,鼻息间尽是陌生的气息,她推开面前的胸膛猛地坐起来,发现自己刚才就躺在阿鸢的怀里!
阿鸢的手臂弯曲着,上面还有被她枕出的褶皱,对方的长臂搭在她腰间,随着阿鸢不满的皱眉,用力一勾,将她重新揽进怀里。
阿鸢用下巴蹭了蹭宋安歌,迷糊道:
“再睡一会儿,昨儿个……可真要被你折腾死了。”
这话说得……
饶是宋安歌知道阿鸢是个女子,听完脸上都一臊。
她推开阿鸢的手臂,再度坐起来,从头上掉下个半湿的帕子。
那股难受的眩晕感彻底不见了,浑身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清爽感。
她看到马车的顶棚是自己的飞蝶扑花大氅,以及喜桃额上搭着的湿布,瞬间明白这都是阿鸢做的,怪不得她这么疲惫不堪,对方肯定照顾了自己和喜桃一整晚。
宋安歌轻手轻脚帮阿鸢盖好被子,才下了马车。
一出来,她就看到马车旁边有个火堆,未烧完的矮桌腿还散发着温热,一旁窝着的马身上竟还盖着一床被子。
看得宋安歌心下一软,突然觉得阿鸢心肠可真好。
她收回视线,快步走进一处矮灌木,蹲下出恭,通过这个刁钻的角度,她看到不远处密 林里竟也有一队人马,对方身上都配着刀剑,个个目光凶狠,身上还带着伤,看起来很是很不好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