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万泽2025-07-02 20:083,543

孙楚丽起了个大早,把自己打扮得如花似玉。躺着热炕上的邹得林看着孙楚丽梳洗和化装。看着她由一个蓬头垢面的小媳妇,一下子变得艳光四射。邹得林心里有酸溜溜的元素出现,仿佛自己的老婆此刻准备出门另嫁他人。邹得林说:“孙楚丽,我还是要有言在先。唱归唱,演归演,但不准跟人骚。你现在是我老婆,咱俩可是领了结婚证的。”

  孙楚丽脸一板,说:“放你的屁,自己天天在外面浪,倒来管我骚,我什么时候骚过?”

  邹得林说:“我已经把你浪到了手,我还浪什么?你呢,也把我骚到了手了,再发骚也没什么意思。你是俺儿子他娘了。”

  孙楚丽说:“魏四叔要求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你管不着。”

  邹得林说:“那是,你在外得听魏四叔的,可在家里就得听丈夫劝,没错吧。现在是在家里,所以俺就得向你讲清楚:做姑娘时发骚,那是俏,是美。做媳妇了还发骚,那就是卖弄,是*男人,是淫态,招人来搞你。你要敢这样,我就会打断你的腿。老子可以娶老婆,可老子不能当乌龟。”

  孙楚丽在这个心情好的早晨,不想跟邹得林家发生冲突。尽管邹得林的话已经让她气得发抖,但她知道一旦闹起来,一定是没有个好结果。孙楚丽只是愤愤地骂了一句:“你神经病!”早饭都没吃,掉头就走人了。

  早上的空气非常新鲜。太阳还出来,满山沿野的山林静悄悄的。早晨在开阔的原野上。晨风轻轻地吹刮,本来就稀稀的白雾,便在风中晃荡,越晃越稀薄,没等太阳升起,就晃没了。孙楚丽到八寨沟时,魏四班的人已经到得差不多了。老熟人们见了孙楚丽笑闹一阵后,便开始搭台。前台负责人仍然是吉山。

  孙楚丽呆住了。他看着吉山,吉山也用泪眼看着他。两人对望着,骤然间却像隔了千山万水。

  孙楚丽有一年没唱了,吉山依然从腰上抽出笛子,让孙楚丽合一下曲子。合曲时,孙楚丽与吉山依旧是不偏不离,不高不低,曲调合一。吉山说:“孙楚丽,你干什么嫁得那么快?弄得我连追你的机会都没有。男人这这辈子最倒霉的事,就是没有把该娶的女人娶回家。”

  孙楚丽说:“吉山,你是那壶不开,提那壶呀!你要是再提这个事,无疑是向俺伤口上洒盐,我就不理你了。”吉山说:“是,是是。”一会儿,吉山就讨好给孙楚丽说上几个夫妻段子,还夸了孙楚丽的美丽。

  开这样的玩笑,孙楚丽喜欢听,女人都一样,爱听别人夸。

  吉山把孙楚丽迅速结婚这件事当成迷,迷想要解开。有时问急了,孙楚丽说,“你咋不结婚,你比我还大一岁,你说结婚那么好,你怎么不结婚?”

  吉山说,“我结婚?我和谁结婚呀?”

  孙楚丽说,“和你们村鲜族姑娘呀,连生孩子可要二胎!”

  吉山一听大笑起来。

  孙楚丽说,“你笑什么,我说错了吗?”

  吉山说,“别人都以为我和村上姑娘好,其实我们就是同学,没有别的什么事。”

  孙楚丽说,“你是向我表白:你们之间只有友谊,没有爱情,可男女之间友谊不会发展成为爱情吗?你们村鲜族姑娘多好呀,能歌善舞,你选择其中任何一个人,你们两个真是天生的一对呀。”

  吉山说,“那只是你的看法,说真的,我也说不上鲜族姑娘有什么不好。可要说鲜族姑娘有多么好,我也不觉得。说真的,我觉得鲜族姑娘还是没有你好!”

  孙楚丽红了脸说,“这怎么可以比。”

  吉山说,“都是人有什么不可以比呀。”

  孙楚丽说不过吉山,孙楚丽说,反正我觉得我们之间不能比。

  吉山说,“这么说,你是死活也让我娶鲜族姑娘啦。”

  孙楚丽说,“是的。”

  吉山低头不语。

  孙楚丽笑了,说:“吉山你哪里瞧得起我?你是吉村的人,那里鲜族姑娘长得像一朵花,鲜族姑娘结了婚,对丈夫体贴入微,有口皆碑!而我一个乡下女孩,嫁人还谈什么条件,能嫁就成。”

  吉山也笑了,说:“女人还讲什么乡下城里?漂亮就好,贤惠就好,夜里上了床,能浪就好。”

  孙楚丽内心仿佛有一盏什么东西被撩拨了起来,望着吉山,她笑着说:“前两条我都不够资格,就后一项,我顶厉害。”

  吉山大笑起来,说:“其实前两条不行事,都能凑和。最重要的就是后一条,做老婆你这条最差,只是挂在嘴上吧?不晓得邹得林是吃得消你。”

  孙楚丽想起夜里邹得林的凶猛,心里立即就怯,但嘴上却故意说:“就邹得林那样的呀,再来五个、八个我都能摆得平。”说完自己格格格笑得欲倒。

  在孙楚丽的笑声中,吉山边笑边说:“把我也算一个。”然后,吉山和孙楚丽心里都有了点什么。

  从说话人复杂的表情上,难断出个真真假假、子丑寅卯来。

  这天上午,那远的近的强的弱的密集的稀落的鞭炮声较劲一般,真把个平平稳稳长白山脉中的八寨沟村震得颠颠簸簸,地动山摇。

  孙楚丽抬眼一看,村支书老宋家那几挂鞭炮特大特长,高高地吊在院外那棵老柳树上。他儿子新郎八毛在一根细松杆上捆几簇香,隔一个时辰就点着一挂。

  快来看呀,新郎新娘亲嘴儿!一个男孩大声喊。

  气氛奔放,满院皆大笑。来自通江市头次登门的八毛五姨,笑得红旗袍乱颤,冷丁露出腿来耀眼地白,胖师傅徒弟杜二斜着眼把那白腿从上到下,细细盯看。

  “莫乡长到!”有人喊。

  宋支书急切切迎出院,接过莫乡长崭新永久牌自行车,小心翼翼支好。兴奋地说:“哎,十里多地,让大孩子来看看就行了呗,敢惊动你,一乡之长!”宋支书有些得意地四下张望。

  莫乡长人高马大,肩宽得象扇门板。走进正屋,坐在正席。他故作镇静扫了一眼孙楚丽,孙楚丽避开莫乡长的多情的话,她的脑海里有丈夫邹德林的话涌动,不能骚!

  “乡长来咱村喝喜酒,头一回!”八毛说。

  “哎,这年咱村要有大福降啊!”

  “哈哈哈,今天九里十八村,咱算最热闹。”

  砰,砰,砰!胖师傅上了火,屁话!论热闹,八个乡长也不如魏四来!

  打杂的、看景的、等着抢拾鞭炮、喝喜酒的,这才跟睡醒一般,对呦,对呦——魏四呢?

  莫乡长瞥一眼窗外,把大腚欠了欠。

  什么魏四?从城里专门赶来的八毛五姨眉眼十足向胖师傅问。

  你问他?胖师傅边忙活边唠叨:“这个人姓魏,在家排行第四,人都叫他魏四。他的水平当村长富富有余,当乡长我看也行!他眼眶特别扁。笑一笑那眼珠活像两粒速效感冒胶囊。你晓得吧,我以前走南闯北,八个字就好个‘吃’。这些年来四乡八村办红白事,手吧还可以。我到哪忙事,魏四准去。远近没有不熟悉的,连猫狗都叫他魏四。娃娃喊,他更应得甜脆,谁家娃娃哭,他三分钟之内,准让娃娃破涕笑为笑。你说他职业?那可不简单哩!一句话:村村离不了,家家用得着。谁家娶亲,他去说吉利话;谁送殡,他去扫灵。就凭这职业,红白喜事,三伏四九,雨雪阴晴,走十八村,吃百家酒,每天打几个饱嗝,放几串响屁,春来秋去落得一身膘,小肚油儿留。特别是他会唱二人转啊,唱得我心都要跳……”

  孙楚丽在大家议论声中想:这一带谁家娶亲,魏四比她还清楚。他在第一排席临开准到。可是今天怎么迟到了。魏四一露头,主家的热闹劲就多添了好几道风采,他先是对新郎新娘贺几句顺口溜,都是吉利词儿,而后就大大方方从口袋里摸出自备的一串小鞭炮,一手提了,点着就放。他那鬼鞭炮不晓得打哪儿弄来,铜条一样细铜豆一样响,震得他屁股后的娃娃们乱窜。主人家就得意,就请他往大师傅的椅子上这么一坐,等赏。指挥戏班人马演唱二人转,赏了钱,提瓶好酒,他就拉开架势,笑话不离口,手不离筷,有板有眼地自斟自品起来。

  说魏四嗑,魏四就到。村头,一大群娃娃正在呼拥着魏四,进村时还操起步伐:一、二、三、四!魏四好,魏四高!就这样一直操练到宋支书家门口,还原地踏步走:一、二、三、四……孙楚丽、吉山带头鼓掌向魏四祝贺。

  宋二、宋三几步跨到院门口,向孙楚丽、吉山叫,别嚷嚷,莫乡长来了!

  魏四斜着眼瞧宋三,“这是啥话?乡长在里头又咋了?他来道喜,俺唱二人转也不是来奔丧的!你乡长是客,谁不是?你那肚子是盛酒肉的,俺这肚儿也不是装糠的!你的肚皮凸鼓,俺这溜圆,少吃一顿么?怕你啥?”

  魏四拽拽帽檐子,清清嗓子喊,魏四班人来了么?孙楚丽、吉山、刘娜娜等人,整齐答:到齐了!魏四在孙楚丽、吉山、刘娜娜等人目光中,嚷开山娃娃们,走进院子那劲头像位将军,更像一位大师。他朝胖师傅招招手,又像是下来检查的大干部。

  八毛五姨抱住一根木桩,笑得腰身一弯一弯。

  魏四在门口站定,说起那顺口溜,他来一句,娃娃们就喝一声好,抑扬顿错,整齐分明。

  “新人入洞房,”“好啊——”

  “洞房暖洋洋,”“好啊——”

  “夫妻恩爱爱,”“好啊——”

  “生娃是儿郎,”“好啊——”

  接着他又摸出那钢豆样的小鞭炮,炸得娃娃乱窜。

  崇山峻岭之中,人们把生男孩当作头等喜事,新郎听了,就乐意要命,兴高采烈,激动万分好象男孩子立刻就能生下来一样。他一把抓住魏四的胳膊。

  “你真能保险?”

  “保险!”魏四胶囊眼一闭,“打赌:不保险不要钱!”

  一阵轰笑。胖师傅炒勺兜得透欢。八毛五姨抹泪笑。娃娃们在大人腿间钻来钻去。连莫乡长也落了杯,丢了筷,喜滋滋地楞眼听。

  “要多少喜钱?”新郎八毛急问。

  “一百元不嫌少,二百块更自在!”魏四答。

  八毛递钱,魏四想接。可莫乡长离魏四只一步,把那钱夺了去。

  莫乡长离魏四只一步,他那胖脸紫红,上面挤一层小米疙瘩。他真胖,胖得怵人,魏四不由向后缩了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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