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晌,陈老爷的精力几乎全用在了联络蚕商。
既然打定主意,还按原本的来自然不行,要搞就搞一票大的。
他想的倒是很好,却独独忽略了一点。
历来商人最会趋利避害,谢家正是一家独大的时候,他却与谢家交恶,少不得要碰壁。
正晌午,谢芷柔院里。
几间铺子的管事先后汇报这几日的进程。
“都是先前定好的,倒没什么意料之外的事,只是小的听人提起……”
轮到其中一位管事,他显得有些欲言又止。
谢芷柔抬眸,淡淡瞥了他一眼。
“听说陈老爷这几日在接触蚕商,似乎不满足先前定下的那几家,还想再拉拢一些。”
稍一思索,谢芷柔便猜出陈老爷的打算。
并未有真让陈家再不冒头的意思,谢芷柔道:“随他去罢,生意场上各凭本事。”
那管事张口张口,低头没再言语。
“小姐,这几日陆续已经有蚕商将蚕丝送来,小的今日带了些样品来,您不若挑选一二?”
院中静了静,很快有人接了话,开口的同时绕了两步,将搁在一边的箱子抱起。
谢芷柔眸子微动,算下来,如今各家都还在备货,他家动作倒是快。
蚕丝织就的料子本就轻盈,其中有一块料子更是触手生凉,若夏天穿在身上……
“这是哪家的?”
管事探头看了看,恍然道:“是一位洪姓的老板,往年一直和咱们铺子有合作,这冰蚕丝却还是头一回送呢。”
他今天主要也是想让谢芷柔看这个,先前铺子里从没卖过这种,他倒看出商机,却有些拿不准主意。
谢芷柔将冰蚕丝的料子翻来覆去看过,小心搁了回去。
“你牵个线,我见一见这个洪老板。”
“洪老板也正有此意,正说让小的帮着牵线,碍着不知道您的意思,小的这才没应,只说问过了您再回他。”
管事立刻接了话,似乎早在心中酝酿过。
谢芷柔看他一眼,“那便今天罢,时辰还早,你这就去办。”
好东西人人都想要,若是洪老板只送给谢家也便罢了,若是别家也送了,迟一步可就是巨大的损失。
“是,小的这就去。”
管事匆匆抱起箱子就要走,被谢芷柔叫住。
“东西先隔着,你直接去找洪老板。”
管事似是有些没反应过来,对上谢芷柔的视线才蓦然清醒,忙不迭应了声。
有这事在前,余下两位管事说话时,谢芷柔便不大能全心投入进去。
待几人离去,谢芷柔当即叫人往主院去。
茶还温着,云溪快步回来。
“老爷在呢,也是刚刚回来,说请您去书房。”
谢芷柔只叫她说是生意上的事,多的并没说,若直接说了,谢宜这会儿只怕要跟着云溪过来。
拿帕子将那小片冰蚕丝的料子包了,谢芷柔往主院去。
书房内,谢宜摊了上个月的账在桌上。
头次没觉出不对,可今天盘账时却觉得不大对劲,在铺子里动静太大,他干脆将账本带了回来。
脚步声停在门口,他头也不抬,说了句“进”。
好些日子没见过谢宜盘账,谢芷柔上前看了几眼,发现日期是上个月的。
“账有问题?”
心中不做他想,谢芷柔直接问了出来。
谢宜应声,细说道:“只是看着不大对得上,已经算过一遍了,还没看出什么问题。”
“晚些时候我看罢。”
谢芷柔偶尔看账本静心,次数多了之后便琢磨出些窍门,许能看出些什么。
谢宜并未迟疑,点头应了。
“也好,不急着要,你得空看看就好,你那丫头说铺子里有事,是怎么了?”
说到这事,谢芷柔将帕子递过去,示意他看。
“管事今日送来的,说是这些年常有合作的一个蚕商给的样品,您看看。”
入手一片冰凉,谢宜抬眸,眼中有些诧异。
“冰蚕丝?”
“是,我先前也听您说过,只是这工艺失传了,市面上也就一直没出现过,今日一见,我有八成把握,这应当就是冰蚕丝无疑了。”
谢芷柔说着,唇角微微上扬。
“我已经让管事去牵线,今日同洪老板见上一面,探探他的口风。”
谢宜面上也泛起喜意,这方面他一直叫人留意着,还以为没什么机会见着了,不想还能有意外之喜。
银子这东西多了又不烫手,谁还会嫌多不成。
父女俩一合计,决定探过洪老板口风再说,若是可以,最好能直接将货源垄断。
念叨着,后晌就有几个供货商上门,洪老板却不在其中。
对他们的来意有些猜测,谢芷柔叫人上了茶,并不在他们之前开口。
双方静坐了片刻,蚕商先耐不住性子,将杯盏稍推开了些。
“谢三小姐,如今各家的货都备下了,我们来问问您的意思,这货您是要几成?”
“这是何意?”
谢芷柔悠悠抬眸,“货在诸位手上,要几成可不是我做主的,诸位看着合适便是了。”
京中往年都是谢、陈两家占大头,现下谢家忽然便风头大盛,他们两家是死对头,自然没人敢将货给陈家,只好来探她的意思。
话递到这份上,谢芷柔不接,他们架在空中一时不知该怎么说。
讪笑了声,一位供货商将话接过。
“谢家如今的生意正红火,谢三小姐若是让我们说,我们自是想都给了您,也算是结个善缘,只看您愿不愿意要了。”
谢芷柔说得漂亮,却不给准话,只叫他们先回去等等。
这单子谢家吃得下,但没必要,洪老板的冰蚕丝在前,还是先将那边定下再说其他。
几位供货商一出门便往茶楼去,只要了壶茶,让人守在门外。
“诸位以为如何?”
“谢三小姐那头如何且不论,陈家的生意是不能做了,无非就是个违约金,三倍而已,咬咬牙也便给了,若是得罪了谢家……”
“对。”
“陈家已经是这般境况,你们要做便做,反正我是不肯沾染陈家分毫,仓库还有些事,少陪了。”
说罢,这人起身便走。
余下人互相看了看,谁也没先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