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他真的介意自己方才的话，谢芷柔有些不知所措。
她本就是顺着思路往下理，猜出了一种可能，实际上她对萧楚晟是没有半分怀疑的。
话早于意识出口，让她想挽回都来不及。
“看看吧，我头一回来这边，你不领着我，我可不知道该从何看起。”
放软了语调，谢芷柔低声劝着。
装模作样半晌，谢芷柔耐心还没耗尽，萧楚晟自己先过意不去，忙松了口。
“走吧，先去里间看看，那里面可有前朝几位大师的作品，价格已经开得很高了，就是背后的主人不肯。”
见他肯好好说话了，谢芷柔唇角勾起，看着他的侧脸。
走出几步，始终觉得有目光落在自己脸上，萧楚晟转头看她。
“怎么了？”
“没，你继续说。”
谢芷柔才不承认自己看他失了神，轻咳一声，专心去看两边的画。
没走几步，谢芷柔忽然站住不动了。
目之所及，一幅长十几尺的画卷展开，占据了整面墙。
上头画满了已知的所有生灵，花鸟虫鱼具在，最边角是一只半掩在袖中的手，骨节分明，恍若造物主现世。
“这是……”
“厉害吧，这是前朝一位无名先生的画作，据说是他梦中所做，醒来时自己也没有半分印象，再去临摹也失了灵气。”
萧楚晟如数家珍，谢芷柔的视线刚刚停留，他便解说起来。
“这样的画怎么会在这儿？”
寻常画作尚且被人珍藏，这样堪称稀世珍宝的画卷却摆在外头，就不怕被损毁吗？
“这是凝墨阁老板的珍藏，每年只摆出来几日以供观赏，今天正好是第一天，消息还没传开。”
言下之意，要是谢芷柔晚来一天，怕是凝墨阁巷子外面都要被人挤满了。
两人说着话，可谢芷柔的注意力全在画上，不时应的那一两声也明显没听进去他在说什么。
见状，萧楚晟没再说什么，只退开两步，招手示意掌柜过来。
两人嘀咕了几句，掌柜虽觉得惊讶，却也很快反应过来，含笑应了。
“老板正巧在后头喝茶，我这便去问。”
话是这样说，掌柜却没抱太大期望，这画多少人想要，老板要是真想出手哪里还等得到现在。
少顷，谢芷柔从画卷中回神。
“这幅画……”
“这幅画我要了。”
身后，一道清丽的嗓音响起，纤长的手指越过谢芷柔，直指她面前的画。
掌柜刚从后头回来，一见这画面顿时头疼起来。
“装起来罢，什么价格？”
女子一身青色裙装，带着几分目中无人。
“小姐，是这位小姐来得早些，咱们这做生意总有个先来后到，不如这样，若是她不要的话——”
“她不要的东西凭什么让本小姐买，这不是也没见她开口吗，装起来！”
掌柜的画还没说完，女子便出声反驳。
谢芷柔不欲争抢，岂料一转身就正对上她挑衅的目光。
看着这人面生，谢芷柔一时想不起这是哪家的小姐，绕过她要往另一边去。
那女子却跟着挪动了下，不偏不倚挡在了她面前。
萧楚晟见状就要开口，却见谢芷柔递了眼色，只得作罢。
“你也不过如此么，看来是勾人的手段不错了。”
低语从耳边传来，谢芷柔面色未变，云溪却一个大步冲了上来。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分明是你先找茬，我家小姐不与你计较也便罢了，你怎的还出言不逊？”
女子并不理会云溪，见谢芷柔无动于衷，又催着掌柜将画取下。
掌柜站在没动，视线飘向萧楚晟。
这位开了口要的东西，他哪里敢随随便便卖出去，疯了不成。
“本小姐跟你说话，你看他做什么？”
被掌柜这态度惹恼，女子语气急躁了些，伸手就要去碰画。
“不动是吧，那本小姐就自己来，婵娟——”
指甲将要碰到画卷时，女子和她身边丫鬟的手都被拦下，风宁面无表情，一手拦着一个。
“若你是真心想要这画，我成全了你也无妨，眼下看了却并非如此。”
不待女子叫嚣，谢芷柔缓步上前，手指堪堪在装裱精细的画卷前停下。
“这幅画值得最爱惜它的主人，你不配。”
“放肆！”
女子大怒，试图挣开风宁的手和她争论，“我父亲可是骠骑大将军，你这贱婢也敢动我？”
“骠骑大将军？”
谢芷柔将女子上下打量一遍，眼中似是有些失望。
“我倒听闻许将军是难得一见的用兵奇才，不想竟有你这样的女儿在京中坏他名声。”
骠骑大将军许世武常年征战在外，一年半载未必能回来一趟，京中对他钦佩之人不在少数。
谢芷柔便是在前世，对这位将军也颇为敬重，却一直不曾和他有过交集，也便不知这位许小姐。
这话里贬低的意味太明显，许文英几乎瞬间就变了脸，挣扎的动作更大了些。
“你是哪家的，有胆就报上名来，看本小姐怎么收拾你！”
出身武将之家，许文英自幼也习得些拳脚功夫，谁知此刻全无用武之地。
“你问了我们就要说，哪有人听见犬吠声还要模仿一二？”
云溪牙尖嘴利惯了，又善揣摩谢芷柔心思，知道她这是不想理会，呛了回去。
接连吃瘪，许文英气得面色通红，出口的话一句难听过一句。
掌柜面露难色，铺子里正是要来人的时辰，再这么闹下去……
不知何时，萧楚晟那位好友也凑了过来，见状戏说道：“萧兄，谢家小姐不是爱这幅画么，你就这样看着？”
一只脚已经迈出去的萧楚晟瞥他一眼，眼中满是嫌弃。
“不是要买画吗，那便价高者得，你意下如何？”
没想到萧楚晟会忽然站出来，许文英瞬间冷静下来，因着自己方才的言行面红耳赤。
“可、可以。”
语气变化之明显，谢芷柔哪里还看不出这位的心思，不由嗔了萧楚晟一眼。
要说招蜂引蝶，他萧小侯爷还真是没落过下风。
“那我就出八千两，权当讨个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