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贺延点名，下面一小个子警察张了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贺延抬手压下。
“咱们一个一个说，”贺延扭头看了眼周梦雪照片上温柔甜美的笑容，“先说周梦雪。
无业，也没什么朋友，一直围着老公跟孩子转，经济来源都是张云白一个人，没有化学背景，也没有化学相关行业的熟人。
无论是张云白的朋友，邻居，还是亲人那，都说他们感情非常好，目前找不到她明确的杀人动机，张云白死后她也无异常表现。
但鉴于张云白婚内出轨的事实，药盒里的药也是她准备的，咱们暂且把她列为嫌疑人。
小刘，你调一下她最近的通讯记录和消费记录，看看她最近有没有跟可疑的人联系过或者转过账。”
“好咧。”小刘答应得格外爽快。
“孟晓，她还是个学生，有独立的经济能力，自己租的房子，虽然专业是汉语言文学，但她是理科生，而且以她的长相，认识个化学系的学生弄点氰化物不是难事。
张云白曾经给她买过贵重礼物，但被她退回了，因为她认为张云白最近经济状况不好，但现实咱们都知道，完全不那么回事儿。
就她最近和张云白的聊天来看，关系确实有点紧张，还吵过两次架，我和小刘昨天走访的时候，发现她身体不太好，对医院也有点抗拒。
梁子，小白，你俩配合，去师范大学问问，再查查张云白有没有医院相关的消费，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之前的白净警察和另一个大个子答应了一声。
紧接着，贺延越发严肃，手指在叶青青的照片上敲了又敲，“最后，叶青青。”
“可是，他们公司的员工都说，最近她和张云白闹得特别厉害，一直给他脸色看，别说上张云白的车了，最近她连张云白办公室都不去，根本没机会下毒。”一人道。
“而且她提供的信息都是真实的，尤其是张云白通过公司兼职挑情人，我们昨天也已经证实了。”
“不，”贺延一口否决，“这个案子里，嫌疑最重的就是她。
证词大家都看了，她和张云白有矛盾，有杀人动机，心理素质强，对毒药也有研究，甚至我们没说几句，她就能知道张云白是氰化物中毒。
她还喜欢悬疑题材的作品，对我们的侦破手段有一定的了解。
从她会去查死者的发票记录并找出周梦雪和孟晓来看，她具有非常强的侦查和反侦察能力，完全有可能对我们的常规手段提前进行规避。”
他又点了两个警察，让他们再去找公司的员工确定一遍，半个月内叶青青和张云白的接触情况，剩下的部分，他会亲自查。
他心里有个猜测。
张云白在周五晚上吃的药本来是该在上周五吃的，而上周五，张云白人在北京。
也就是说，如果毒胶囊在上周五之前放入，那么张云白就会死在北京，这件案子会由那边的警方负责侦办，第一时间怀疑的也是张云白在北京接触的人。
就算查到毒胶囊，要到临京来查，跨省侦查，破案的难度也会直线上升。
而且上周二，张云白洗了车，把车内所有关于叶青青的线索都洗掉了。
可上周五晚上张云白没吃药，他的死亡被推迟到了这周五，叶青青应该也猜到这点，所以她答应参加周五晚上的聚会。
她不但可以亲自看着张云白死，还会因为最近和张云白有矛盾，被重点审查，因为张云白死时她没做任何手脚，她可以完美过关。
她积极良好的态度很容易获得他们的好感，她本身一周内也没有跟死者接触过，她在车里留下的所有痕迹也在洗车的时候洗掉了。
在已经误抓过她一次的情况下，他们不容易再怀疑她——这样的手法在侦探小说里不算罕见。
贺延把所有人都分配任务派了出去，往椅子里一靠，大拇指和中指揉着酸痛的太阳穴，随后手指梳进又黑又密的头发里抓了抓，思考着能从哪个角度下手。
她就像块每个角都被钉死的木板，平整而结实，想从她嘴里撬点东西出来，难。
叶青青租住的小区很近，出警队大门向南直走，过两个小区，第二个路口处拐弯，能看见城建大学，然后往东，再路过一个小区，一个大学城，再往南走一段到十字路口，西边是农学院，东边就是叶青青的小区了。
因为中间小区都是和大学城都只有五六层楼，他坐在办公室里就能看见这一簇如五指山般远远耸立着的３２层的大高层。
刚进小区拐了个弯，开上那只允许一辆车通过的林荫路，他就远远地看见两道纤细窈窕的在高楼的阴影下肆意得挥动着羽毛球拍。
羽毛球在空气中划过一个优美的抛物线往叶青青胸口处落去，叶青青极速后退两步，球拍一垫，羽毛球向上飞。
“有车。”她叫了一声，伸手捉住刚落下的羽毛球，迈着大长腿走到路边。
叶灵犀回身一望，灵活得向路边一跳，笑吟吟地给他让路，似乎对挡路有点不好意思，又似乎在催他赶紧过去，好让她们继续打球。
按照贺延的预料，叶青青脑子转得快，再看见他总会有点反应，也许会露出点破绽。
就算没有，她昨天也见过他这辆越野，到时候他摇下车窗叫她一声，然后他停好车，她们俩正好过来。
他越过叶灵犀，减速慢行，试图跟叶青青进行交流，叶青青也迎着他走过来。
他刚抬起手，就瞧见她拎着羽毛球拍小步快走到到叶灵犀面前，“这边车还是多，咱们再找个地方吧。”
叶灵犀用力点了下头，而后两个人胳膊挽着胳膊走开了。
贺延的手在半空僵了两秒，手指插进浓密的短发里用力按摩了下头皮。
后视镜里，叶青青又回头望来。
担心串供，贺延迅速找地方停好车去找她们，两个女孩子已在更加偏僻的水泥路上打地有来有往。
这次他是出现在叶青青的后面。
叶灵犀明显注意到他的到来，走了下神，拍子一歪，高抛过去的球体磕在球拍的木质边缘，“咻”地往他脸上飞来，被他伸手接住。
“飞哪儿去了？”叶青青嘟囔着，一边后退一边转身往地上瞧。
她瞧见了一双有着较大磨损的黑色运动鞋，瞧见了藏蓝西裤，瞧见了身材高大的贺延。
她微微上翘的嘴角立刻垮了下去，生动的表情瞬间变得乖巧，挥动的羽毛球拍也默默垂下，好像课间玩疯了的学生陡然看见严厉的老师。
“贺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