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化带草坪中央有个小亭子,亭子里的石桌石椅都还算干净,通风也相当不错,贺延就在这里做笔录。
现在坐在他对面的是叶灵犀。
她穿着带黑色波点的中袖雪纺衫,末端扎进藏蓝色的及膝裤裙里,丸子头因为之前的运动变得松松的,风吹过,她鬓边柔软的黑发拂过红扑扑的脸颊,额角还带着细汗,显得异常有活力,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好奇地瞧着他。
贺延十分庆幸她躲过一劫,没有遭了张云白的毒手。
他按部就班地问了她跟张云白的真实关系,从6月27号至今和张云白的接触,是否上过张云白的车,有没有养宠物等等。
她是张云白公司的普通兼职生,之前张云白偶尔会送她回家,被叶青青告诫后就跟他划清了界限,一直没正面接触过。
至于宠物……
她嘴角鼓了鼓,“我和青青姐前阵子捡了一只小猫,在她这儿养着,算吗?”
“捡到多久了?”
“我刚兼职几天的时候,到现在20多天,不到一个月。”
“什么猫,多大?”
她笑得眼睛都弯起来,两手一并,做捧状,“白色的,这么大。”
能捧在手心里的幼猫……
贺延记下,问她认不认识对化学十分了解的人。
叶灵犀的笑容还未淡去,眼睛略带迷惑地眨了眨,“我们化学老师算吗?”
贺延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又细问叶青青的事。
“青青姐跟白哥吵架之后一直不大高兴,我们去过好多地方,玩了很多好玩的,但是她都不太感兴趣,也不许我提白哥。
后来白哥……昨天她回来也没什么精神,挺早就睡了,今天出来才好一点。”
再细问,也和叶青青之前所述一致,但她们也不是一直在一起,哪天做了什么,她也记不清了。
她忽地瞧着他,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贺警官,你单身吗?”
贺延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
“青青姐说的呀。”叶灵犀理所当然道。
“她还说我什么了?”
小姑娘张了张嘴巴,使劲儿摇头,身子后缩,眼神飘向亭子外种着的龙爪槐,“没说什么。”
看来不是好话。
跟她磨了好一会儿,贺延才以“你隐瞒事实只会增加叶青青嫌疑,妨碍办案”的理由说服了她。
叶灵犀双手合十,小心翼翼地央求着,“那我说了你不要生气,也不能告诉青青姐是我说的,我保证,这个跟案子真的没关系。”
“我看情况。”
“嗯。”她委屈巴巴地做了好一番心里准备,才垂着眼睛道,“她说你呃……一看就是经常在一线抓犯人。”
贺延点点头,这大概被美化过,语气词处省略了一个或几个不太好的形容词,但她的眼神还有点飘,“还有呢?”
“嗯……肯定很能打。”
贺延在心底“呵”了一声,这次被省略的部分大概更恶劣,“还有吗?”
叶灵犀摇摇头,再次表示叶青青只是无辜被扣了一天一夜,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也没说他坏话,请他不要生气,也不要告诉叶青青。
对于叶灵犀的问询到此结束,贺延走向等在对面小亭子的叶青青。
叶青青穿着米色的衬衫,深蓝色的牛仔短裤,面色依旧有种病态的苍白,马尾辫刚刚打理过,梳得整整齐齐,双腿并拢,两手交叉放在腿上,一如既往地沉默拘谨。
完全不像会在背后说他坏话的人。
他迎着她平静的目光做到她对面,摊开笔记本,语气不善,“你刚才跑什么?”
叶青青怔了一下,似是恍然,“抱歉,我刚刚不知道是您,就是觉得车多,想换个地方。”
“刚才不知道,现在就知道了?”
“嗯。”叶青青不情不愿的应了声,在他的追问下才解释自己昨天想看看另外两位受害者,就在警察局门口守着,一直等到傍晚,见过进出的车辆。
今天看见他的车也没认出来,就是觉得越野车少见多看了眼,直到被问才意识到刚刚遇到的那辆车是他的。
没有布谎痕迹。
他又问她这周和张云白的接触情况以及之前问叶灵犀的问题。
答案还是那般,这周没进过张云白办公室,没上过他的车,为数不多的交流都有其他员工在场。
在楼上养了只宠物,是上个月在路边捡的小野猫,纯白色,差不多两个月大,她也不清楚品种。
她有个高中同学选择了化学专业,跟她们专业在同一栋宿舍楼,大学时候关系不错,毕业后逐渐断了联系,只剩下朋友圈点赞的交情。
之后他又要求她详细说明6月27那天聚餐以后她和张云白的接触情况。
“我昨天不是已经说过一次了吗?”她弱弱地抗议道。
“现在我们需要更详细的信息。”
叶青青越发抗拒,手掌握成拳头,放在石桌上,头转向一边,皱眉思索着,而在她的白皙手背上,细细的蓝色血管脉络清晰,在交汇处还有一两处小小的凸起。
也许她不是脸色差。
尽管不情不愿,她的叙述依旧是废话少,效率高。
6月27日聚会当天她喝了酒,叶灵犀和她说这事的时候,她都快睡着了,只是觉得不妥,并未深想,第二天醒来才意识到可能有问题。
她想了很久,想起自己还加着几个兼职生的微信,挨个问过去,最漂亮的那个明显跟张云白接触比别人多,话里话外讽刺他抠门。
而后她去了公司,将之前那一批批兼职生联系方式都翻了出来,挑着几个漂亮的联系,除了本地的那个,都跟张云白有些感情纠葛。
那天是6月28号。
29号,她去翻了张云白的发票记录,发现了周梦雪和孟晓的存在。
6月30号,周一,她向张云白提出辞职,张云白试图蒙混过去,她情绪爆发,跟他大吵一架。
张云白让她想想这些年和同事的情分,不要闹得太难看,不要带那么重的情绪,正好他之后会出差几天,等他出差回来以后再谈,那时候她也该冷静下来了。
“等等,你提前知道他要出差?”贺延立刻抓住了这送上门的破绽。
“知道,但是不知道哪天。”这句话是叶青青咬着牙说出来的,“我以为他当天或者第二天就走,结果他第二天,第三天都来了公司,还没事儿人似的跟我开玩笑,搞得好像是我无理取闹,我见他就想离远点,结果公司里人都劝我别再跟他生气了。”
哪怕时隔多日,叶青青依旧气得满脸通红,还相当罕见地双手环胸,翻了大大的白眼。
贺延点点头,被人这么阴都能控制住不骂人,背后说他的话应该也坏不到哪儿去……
咳!
叶青青继续讲述,但之后的意义不大。
简而言之,私底下只发过两次微信,一次说辞职,一次说离职送别会,再没别的联系了。
贺延又问了她许多问题,而后提出去她家里看看,叶青青答应得也相当爽快,但到她家门口时,却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