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延又询问周梦雪和张云白相识的过程,小刘惊异地瞧了他一眼。
不出所料,周梦雪的眼睛再一次湿润了,两位警官虽不是好的倾诉对象,压抑了一夜,她也顾不得许多,哗啦啦地将情绪都倾泻出来。
张云白是个非常优秀的男人,跟她是校友,还是同系的学长,比她高两届,他们认识的时候,张云白是学生会主席,还会在学校里做点倒卖的生意,比普通应届毕业生的工资还高。
他对她非常好,大学时候生活费大都是他补贴的,同学们都很羡慕她有这么个又帅又有能力的男朋友。
她毕业就同张云白结婚了,那时张云白的创业已初具成效,还新买了套房子,而她,不但工作找得很辛苦,工资也不高,还总受女同事欺负,男领导觊觎。
张云白说:“不要去工作了,我养你。”
那时她也怀了孕,就辞职回家当起了全职太太,每天买菜做饭,打扫卫生,照顾照顾自家老公。
孩子出生了,是个女孩,他家里的人都不怎么高兴,唯独他抱着女儿笑得合不拢嘴,还带着她们母女搬进了现在的这栋大房子。
后来她又怀过一次孕,但那次孩子没能留住……
关于和张云白的事,她说了许多许多。
贺延越听越觉得怪异,但究竟哪里奇怪,他也说不出来,只能笔迹潦草地匆匆记下。
直到快中午,两位人民警察才头昏脑胀的提着装着胃药的证物袋从张云白家里走出来。
小刘点了根烟递给贺延,讨好得笑着,“哥,您看要不咱们下午先去死者其他家属那儿?我觉得他们嫌疑更大。”
贺延深吸了一口,闭上眼睛闷了一会儿,才从鼻子里徐徐喷出两股白烟,神色怅惘,“按原定计划。”
“要不咱们分头行动,你去见那个小情人,我去找那帮吸血鬼?”小刘强烈建议。
贺延叹息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离那不远有个大学城,吃饱了再去。”
小刘脑袋顿时耷拉下来,他现在宁愿去跟毒贩血拼,也不想再看女人哭了。
过了大学城就是孟晓住的小区,它被临京工业大学,师范大学和理工大学包围着。
小区看起来极其规整,像操场上校长讲话时学生的站位,灰白的墙皮看起来刚粉刷过,绿化不多,倒有一条小小的河从中间流过,河的两岸种着龙爪槐,才显得有些别致。
楼内的设施简单粗暴,里面居住的柔弱精致颇有文艺色彩的孟晓看起来就显得没那么协调。
贺延两人过去时,她正红肿着眼睛侧坐在窗边做板绘,画的正是昨天的死者,张云白。
对她查访的体验,简单概括就是:比周梦雪哭得惨,比周梦雪哭得好看,比周梦雪难劝。
贺延开始怀念叶青青,她虽然孩子气,至少逻辑清晰,知道他们想听什么,和她的信息交流简单高效,几乎没有废话。
周梦雪和孟晓,一个社交能力退化,一个是涉世未深情感丰沛,说着说着就偏到“他原来对我有多好多好”,“他怎么就这么走了,我以后可怎么办”上去。
他们得一边儿安慰“先别哭了,以后日子还长着”,一边儿问“你再说说那个药还有药盒到底怎么回事,你想想他最近有没有奇怪的地方”。
苍天啊,他们这群大老粗平时管的都是流氓混混下三滥,连吓唬再吆喝,必要的时候直接下手,谁知道怎么跟这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能那么漂亮的美女们打交道?
一整天两个人盘问下来,头都大了三圈儿。
整个过程中,他们甚至没能将张云白出轨的情况告诉她们。
小刘僵着脸将自己扔到副驾驶座上挺尸,“贺队,咱要不申请调个女警过来,我实在是受不了了。”
贺延灌了半瓶水,握着方向盘在那回神,“现在调有什么用?该问的都问得差不多了。”
小刘越发颓丧,“姓张的老小子真不是东西。”
贺延长长地叹了口气。
确实,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孟晓是张云白包养的,没多少同情的心思,然而,她只一个被渣滓用爱情诱骗的可怜姑娘。
这边的房子是她自己租的,生活费是她自己画画赚的,她甚至连一件张云白的贵重礼物都没有收过。
曾经,张云白给她买过一个香奈儿的包,但因为张云白同样跟她说过资金紧张,她马上又退掉把钱还给了他。
她与张云白相识的过程是叶青青说过的“选妃”模式。
除了美貌,她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孩,成绩一般,性格随和,人缘一般,家境很差,倒是很喜欢画画,画得也挺不错,但为了以后稳稳当当,她按照父母的意思上了师范学校。
上大学后,她发现可以兼职赚钱,课余时间就一直出来打工,大一暑假时到了张云白另一家公司做了两个月客服,并用赚的钱买了电脑。
贺延特意问过,张云白在孟晓暑假工期间,并没有表现出多少关心,她回学校上学后,两人的联系才越来越多。
在张云白的鼓励下,她报了一个绘画班。
有了专业系统的教导和培训,她的绘画技艺突飞猛进,没过多久就能靠着给人画插画,头像,人物定制赚到一笔笔钱。
很快,他们恋爱,同居。
张云白本来想让她搬到更好的地方住,但她还要上学,就自己租了学校旁边的房子,张云白也不嫌弃,一周总要过来陪她几天。
“后来……”
她似乎还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贺延旁敲侧击问了半天,也只得到一个“就是现在了”的答案。
他知道她还有事瞒着,但见她面如金纸,精神恍惚的样子,似乎下一刻就要晕倒,只好先按下,切换其他问题。
关于那盒药,她以为那是张云白自己准备的,平时大都放在车里,但他经常忘记吃药,就前几天,等吃过饭胃又疼起来,他才想起没吃药,所以这些天她一直提醒他。
临走前,她起身相送时,身体明显晃了下,似是过分虚弱,贺延想送她去医院,她异常坚决的拒绝了,说是接到消息后没吃没喝没睡,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就好。
贺延回想起来,总觉得她态度有点过激,又咬着笔帽拧着眉毛在本子上记下,准备稍后详查。
之后,他们又对张云白的父母,姐姐姐夫,堂兄弟做了一轮调查,并拿到了他们的指纹,和药盒以及张云白车上采集到的指纹进行对比。
药盒上有周梦雪,孟晓,张云白,程彦,还有另外一家公司的员工王晨的,以及未确定来源的指纹,车上还有其他几位员工的,唯独没有叶青青的。
贺延摩挲着自己已经长出青色胡茬的下巴,“没有叶青青的?”
叶青青第一次发现感觉张云白有问题是在6月27号,在那之前,她经常在张云白车里活动,怎么可能一枚指纹都没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