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贺延的质问，叶青青面上“你这人怎么这样”的表情一闪而逝，双手合十，老老实实地道歉，“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大厅里人来人往，贺延也没准备难为她，手踹进裤兜摸到了车钥匙，“跟我来吧。”
“我有一头小毛驴，从来也不骑，
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
清脆的儿歌声悠悠回荡，叶灵犀手里拿着新买的小巧的带着镜面的蓝黑色方形充电宝蹦蹦跳跳走出电梯间。
“我手里拿着小皮鞭，我心里正得意，
不知怎么哗啦啦啦，我摔了一身泥。”
顿了下，她敲了敲密码锁，屏幕还是漆黑一片，于是又唱起来，“我有一头小毛驴，从来也不骑……”
她熟练地打开充电口，插进附赠的数据线，屏幕成功唤醒。
进屋后，她关好门，打开了密码锁的后盖，里面空空如也。
“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它去赶集，”
新买的５号电池被一只雪白的小手拆掉包装，依次填进空位。
“我手里拿着小皮鞭，我心里正得意。”
“我有一只小猫咪……”她磕巴了下，发现自己没有改动歌词的天赋，鼓了鼓嘴角，合上扣好后盖，准备回屋撸猫。
敲门声响起，她打开门。
一个身形苗条，容貌清艳的孕妇正一只手捂着腰，一手扶着大地夸张的肚子出现在她的视野之中。
那孕妇瞧见她愣了下，清艳的面庞顿时变得无比生动，“我找叶青青，你是新搬来的吗？长得可真好看。”
叶灵犀迎着她温柔慈爱的目光，望着她高高隆起的腹部，忽然升起一股奇妙的感觉，说话都有点结巴。
“我跟青青姐一起住，她有事出去了，你先进来坐，这是什么，我帮你拿着。”
一个从小缺母爱的漂亮女孩，一个肚子里装着女儿的孕妇，甫一见面，立刻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
警察局大院
叶青青跟在贺延后面，试探着打听，“我听说今天下午你抓了两个女嫌疑人，这案子是不是快破了？”
“案件侦破过程中，要对外保密。”贺延走到车前，转头看她，想不通她到底纠结个什么，几次三番地想要往警察局里钻。
“我能见见她们吗？”她请求道，“就看一眼。”
贺延确实有心带她去看周梦雪和孟晓，让她看看那两个真正的受害者是什么样，让她知道自己逃过一劫有多么幸运，赶紧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去。
一脚踩进烂泥塘，就赶紧迈出去洗干净，何必要把另一只脚也陷进去呢？
但现在案情尚不明朗，他不希望给任何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沉下脸，“你要是喜欢这里，我可以送你进去待两天。”
时间仿佛在叶青青身上静止了，她呆呆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咬了咬唇，埋下头，“不，不用。”
两声微信消息提示音从她身上传出来，她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看他，也没敢拿出来看，只是瞄了瞄车后座。
贺延笑了声，“正好，我也还有事问你。”
叶青青自然十分配合，可惜她的手机不配合，提示音响个不停，她担心谁有急事，不好意思地举了举自己的手机，大眼睛忽闪忽闪地征求意见。
贺延点头。
她转过身看手机，不巧的是，就她的身高，贺延正好能看见她手机上的内容。
发消息的人备注为“表嫂”。
“青青，在家不？”
“我往你这放点东西。”
“跟你一起住的这闺女是谁呀，长得真好看。”
“我闺女生下来要是能有她一半可爱我就知足了。”
“这孩子真懂事。”
“你们最近一直住一起吗？咱离得挺近的，我家还有个空屋子，要不住我家来呗。”
“放心，不要你们房租。”
……
贺延差点被口水呛住。
叶青青揉了揉眉心，无奈告诉她自己忙着，不用等她，又请叶灵犀照顾下自家已经怀孕八个月的表嫂，而后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
还没把手机收起来，叶灵犀也发来消息，那是一张她和表嫂宋俏的合照，两张幸福的笑脸在阳光下绚烂到有点刺眼。
这才是正常人该有的生活。
贺延看得微怔。
“不好意思，我没事了。”
贺延“嗯”了一声，又盘问起她和张云白相识的过程，不同的是，这次的侧重点是叶青青自己。
叶青青说着说着自己皱起眉头。
比起别人，她的世界似乎简单得有些过分。
贺延见火候差不多了，又加了一句，“最近联系过你的同学没，他们在做什么？”
叶青青似是想到什么，瞳孔一缩，神色越来越愤怒，目光越来越冰冷。
好一会儿，他看见她眸子动了动，目光在他身上扫过，嗓音有些嘶哑地开口，“贺警官，您想告诉我什么？”
贺延没说话，他知道她懂了。
往事如潮水般涌入她的脑海，那些她曾经觉得不大好，当时又没放在心上的细节在她脑海中一一重现。
从遇到张云白开始，她就开始围着他转，学校和班级的活动都慢慢减少。
大三那年，有次竞赛她特别看重，也跟他说过，但他说有个活动特别缺人，竞赛足有一个月的时间准备，时间还长着。
她去了，穿着玩具布偶掉进水里，发了半个月的烧，他出了所有的医药费，她觉得他是个特别好的人。
她跟室友们的爱好不一样。
室友们一起看电影看剧，谈论那个明星颜值高，演技好，她窝在被窝里看侦探小说。她们拉她逛街，她觉得费钱，不如做志愿者有意义。
她们觉得她白跟人忙活，又不给钱，还不如去做个兼职，都劝过她。
但她一心扑在张云白所谓“自我价值”上。
毕业之前，当时她已经确定入职了他的公司，班级同学聚会那天，她有许多工作要做，忙起来就忘了时间。
毕业之后，因为工作忙，志愿活动去得也少了，好不容易认识的几个朋友就那么疏远开来。
其他同学朋友的聚会也一样，张云白要么举办公司聚餐，要么给她各种任务，总之，她都没去成。
在他这边工作三年，她几乎只有工作和家两点一线，之前的人际关系除了血缘，几乎都断了个干净。
以往认识的大部分人，都只剩下朋友圈点赞，而她平时连朋友圈都没兴趣发。
而她的那些同学，有的在读博士，有的出了国，有的研究生毕业去了大公司，起薪上万，有的在创业，有的回母校当了高中老师，还有的当了公务员。
不是前程似锦，就是拿了铁饭碗。
而她，毕业三年还在一个小公司拿着几千块的工资。
她本来以为她在追逐爱情，她本来不羡慕他们……
可现在看来，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她闭了闭眼睛，嗓子里发出的声音好似砂纸在摩擦，“她们呢，也和我一样吗？”
“她们比你陷得深。”贺延道。
“是吗？”叶青青嘴角掀起嘲讽的弧度，目光中忽地迸发出强烈的恨意，“如果他没死，他的事，你们管不管？”
贺延沉默。
她的嗓子里发出“嗬”的声音，眼周的肌肉一跳一跳，硬生生把一双杏眼变成了凤眼，“我真是后悔。”
从她的表情来看，她后悔的事应该不是他希望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