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盐霜染布
咸风裹着染料味卷过滩涂时，楚舟正蹲在染缸旁和春娘斗嘴。靛蓝的布匹晾了满滩，远看活像群溺水的海妖在晾头发，近看才发现每匹布上都结着层雪似的盐霜。
"楚哥儿，你管这叫'盐霜染'？"春娘拎起块硬邦邦的布头，抖落簌簌盐粒，"老娘搓了三遍澡豆才把指甲缝里的盐渣抠干净！"
楚舟抹了把溅到脸上的染料，腕间胎记被盐水浸得发烫："春娘姐莫急，这盐霜能防腐，裹着咸鱼三年不招蝇......"话音未落，二虎扛着筐发霉的渔网冲过来："招不招蝇不知道，西头潮沟的银鱼全翻肚皮了！"
染坊霎时乱作一团。老渔民陈四拄着珊瑚拐颤巍巍挪来，独眼瞪着发绿的潮沟水直哆嗦："造孽啊！银鱼是海神娘娘的耳坠子，死了要倒大霉的！"
楚舟抄起竹筒舀了勺废水，腥臭扑鼻。系统光幕在眼前疯狂闪烁：「检测到重金属污染，请立即处理」。他瞥见礁石后闪过半截黑水旗，牙根咬得咯吱响："栓子！带人把染坊的排水沟给我堵了！"
春娘一鱼叉钉住试图溜走的赵四眼："老神棍往染料里掺啥了？"
"冤枉！"赵四眼袖袋里哗啦啦掉出串铜钱，"老夫不过是想给布匹开光......"
"开你个头！"吴婶的腌菜坛子擦着他耳畔飞过，"上回你说给盐井开光，转头往卤水里倒香灰！"
楚舟蹲在潮沟边研究死鱼，阿鲛忽然扯了扯他衣摆。少女指尖蘸着污水在礁石上勾画，竟是幅扭曲的镇海鼎纹路。他福至心灵，抄起铁锹猛刨淤泥------三枚锈迹斑斑的青铜钉赫然入目，钉身刻着黑水船帮的夜叉图腾。
"好家伙，往老子排水沟里埋钉子！"楚舟气得踹飞半截蛤蜊壳，"二虎！把库房的牡蛎粉全搬来！"
日头挪到正当中时，滩涂上支起十口过滤缸。楚舟指挥渔妇们往缸底铺牡蛎壳，春娘举着木槌把贝壳砸得粉碎："败家玩意儿！这粉够腌二十坛醉蟹了！"
"腌蟹哪有治水要紧！"楚舟将贝壳粉混着海藻胶糊在竹筒里，"此物能吸毒，保准......"
"保准个屁！"王老六光着脚丫子蹦过来，裤腰带上别着条翻肚银鱼，"你瞅这鱼鳃，黑得跟灶王爷的脚底板似的！"
琉球商人林先生恰在此时踱来，金牙在毒日头下晃得人眼花："楚掌柜的盐霜布......"
"布你奶奶！"春娘一梭子钉在他鞋尖前，"没瞧见忙着救鱼？"
商人讪笑着退后两步，突然抽了抽鼻子："这贝壳粉的味道，倒像我们那儿的净水砂......"
楚舟耳尖一动，拽过林先生的珊瑚串细看。串珠间果然夹杂着靛蓝砂粒，与系统提示的吸附材料如出一辙。他顺势摸出个陶罐："林先生若肯用净水砂的方子换，这盐霜布的秘方......"
话音未落，潮沟突然传来"咕嘟"异响。阿鲛拎着渔网跃入水中，再起身时网兜里兜着团黏糊糊的黑泥，泥里裹着半截刻符文的青铜鼎耳！
"是镇海鼎的部件！"陈四的旱烟杆"吧嗒"落地，"丙寅年大疫时沉海的......"
"沉你个头！"春娘一鱼叉挑飞鼎耳，"先救鱼！"
暮色染红海面时，最后一缸废水滤净。楚舟瘫坐在新挖的沉淀池边，瞅着渐渐清澈的潮沟水傻乐。栓子突然鬼叫着从染坊窜出，举着块发光的布头："楚哥儿！盐霜布泡了净水砂，夜里会冒蓝光！"
众人围拢细看，布匹上的盐霜竟隐隐显出波浪纹路，与阿鲛颈后的疤痕纹样暗合。琉球商人金牙咬得咯吱响："这布我包了！有多少要多少！"
"且慢。"楚舟拎起布匹抖了抖，盐霜簌簌落进沉淀池，"从今儿起，每卖一匹布，抽三成利钱治水！"
"楚郎君仁义！"老里正的山羊须激动得直颤，"只是这抽成......"
"抽成买牡蛎！"春娘把算盘拨得噼啪响，"贝壳磨粉治水，蛎肉还能喂蟹！"
咸风忽挟硫磺味。楚舟眯眼望向海平线，三艘没挂旗的舢板正悄然下沉。阿鲛蘸着盐水在他掌心画了个箭头，直指白日挖出青铜钉的礁盘。
"栓子，明日多捞些水母。"楚舟笑得像只偷腥的猫，"该给净水砂加点'料'了......"
当夜，染坊库房的盐霜布不翼而飞。守夜的二虎鼾声如雷，窗台上留着枚湿漉漉的黑水纹镖囊------里头塞着张鱼皮信，朱砂画的箭头直指东南暗礁。
楚舟就着月光展开信笺，系统警报突然炸响。染坊地砖的缝隙里，靛蓝的毒水正顺着镇海鼎纹路蔓延，所经之处，新发的海草瞬间枯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