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立体养殖架
晨雾未散,楚舟已蹲在滩头丈量船板。昨夜拖回的海盗船残骸半浸在潮水中,朽木间渗出的桐油混着腥咸海风,熏得人眼眶发酸。
"楚哥儿,这破船当真能用?"二虎抡斧劈开块翘起的甲板,木屑纷飞间窜出几只青蟹,"你瞧,都成蟹窝了!"
楚舟指尖抚过船板接缝处的水密隔舱设计,眼底泛起精光:"《天工开物》有载,福船龙骨配樟木舱壁,浸百年不腐。"他屈指敲击船肋,"三层改作藻、贝、参三区,潮涨时海水自灌,退潮时闸板控温——这才是'龙王爷的梯田'。"
渔民们哄笑着扛来渔网竹篾,老船匠陈伯却盯着船尾破损的撞角出神:"这纹式...像是琉球人的黑鲛船。"他枯手摩挲着船板暗纹,"二十年前闹海瘟,三百条黑鲛船沉在鬼牙礁..."
"陈伯!"吴婶的儿媳突然尖叫着后退,她刚掀开的舱盖下,赫然蜷着具森白骸骨。锈蚀的鱼叉贯穿其胸骨,叉尖钉着半块鎏金牌——"黑水"二字浸着暗红。
滩头霎时死寂。楚舟解下麻绳将骸骨拖至浅湾,浪头卷过时,朽烂的衣襟间忽现卷羊皮。胎记突地一跳,他展开浸透盐霜的海图,东南角"龙涎礁"三字被朱砂圈得刺目。
"楚哥儿!"瞭望的童子挥动破旗,"东北方有船影!"
咸风送来帆索的吱呀声,三艘单桅舢板正贴浪而来。船头壮汉赤膊纹着夜叉,独眼罩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正是月前溃逃的黑水船帮余孽!
"抄家伙!"二虎抡起渔叉。楚舟却按住他肩头,反手将新制的藤壶铲掷向船骸:"拆撞角!"
二十个青壮应声而动。海盗船逼近三十丈时,楚舟暴喝:"放!"
碗口粗的撞角轰然坠海,激起的水墙将头船掀得打横。二虎趁机射出浸油的火箭,海盗们慌神扑火时,老渔民们齐声高吼:"龙王收人了!"
"装神弄鬼!"独眼海盗挥刀劈断缆绳,"给老子抢船!"
楚舟闪身钻进船骸底舱。前日驯养的虎头鱼群正在闸口焦躁摆尾,他挥刀割断拦网,腥红的鱼潮如箭离弦。海盗们刚跳帮上岸,便被利齿撕得血肉横飞。
"撤!"独眼海盗急转舵,船身却突然倾斜——成串藤壶坠石缠住了舵板。楚舟立在船骸高处,手中绞盘吱呀作响:"吴婶,收网!"
浸透海藻的棕榈网自海底腾起,将三艘贼船裹成茧蛹。二虎带人抛出带倒刺的钩镰,海盗们的咒骂渐渐被浪声淹没。
日头爬至中天时,船骸已改头换面。表层藻架悬着紫菜竹帘,中层牡蛎桩密如繁星,底层闸门渗出腐泥的腥气——那是专喂海参的饵料。
"奇了!"陈伯捧着刚收的牡蛎,"往常三日才吐净的泥沙,这新架上的半日就滤清了!"
楚舟笑而不语。腕间胎记微微发烫,晨间厮杀的残血渗入船板,竟在龙骨处凝成道淡金纹路——"共生效益"的玄机,怕就藏在这百年船魂与活水交融的造化里。
"楚哥儿!底舱渗水了!"阿荇的惊呼自下层传来。楚舟攥着鱼油灯钻进货舱,昏黄光晕里,渗水处竟闪着青铜冷光。
"是压舱石?"二虎抡锤欲砸。楚舟忽觉胎记灼痛,拦下铁锤细看——青苔覆盖的"石块"纹路暗合九宫,分明是人工铸造的罗盘!
咸水漫过脚踝时,楚舟终于撬开锈死的青铜盖。罗盘指针疯狂震颤,最终定格东南方。盘面浪花纹间蚀刻着蝇头小楷:"热泉现,镇海平。"
"楚哥儿!潮信变了!"陈伯的旱烟杆敲得船板咚咚响。楚舟将罗盘揣入怀中,钻出底舱时,正见东南天际乌云翻涌——那方位恰与罗盘所指重合。
"加缆!"他扯过备用的海藻绳,"所有浮筏下双重锚!"
飓风来得比潮信笺预报的早了一个时辰。楚舟趴在藻架间加固缆绳,浪头打得睁不开眼。恍惚间,腕间胎记的金纹竟随浪涌明灭,似在应和某种古老节律。
"楚哥儿!西区断桩了!"二虎的吼声混在雷雨里。楚舟咬牙割断腰间安全绳,抱着备用桩跃入怒涛。
暗流如巨蟒缠身。他屏息潜至断桩处,腐朽的樟木裂口竟卡着半枚青铜箭簇——与那日海盗骸骨上的如出一辙!胎记突地剧痛,眼前闪过幻象:黑鲛船队沉没时的惨状,海底沟壑中似有巨影游弋...
"哗啦!"
浮出海面时,十七亩渔场已在暴雨中连成坚城。三层船骸巍然不动,藻帘为鱼群遮风,牡蛎桩化浪为沫,底舱海参竟在激流中翻滚育肥。
雨歇时,楚舟瘫坐在船骸顶棚。怀中的青铜罗盘沾满盐粒,指针仍固执地指向东南。阿荇捧着新收的牡蛎挨个撬壳,忽然惊呼:"珍珠!牡蛎生珠了!"
莹白的珠粒躺在贝肉间,较寻常珍珠浑圆三分。老渔民们跪倒一片,冲着船骸连磕响头:"龙王显灵!这是龙王爷赏的共生珠!"
楚舟摩挲着罗盘纹路,海图上的"热泉"标记在脑海浮现。东南海域忽有银光跃动,他眯眼望去——风浪褪尽的晴空下,隐约有帆影掠过龙涎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