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藤壶危机
咸潮裹着晨雾漫过滩涂，楚舟赤脚踩在船骸顶棚上，掌心抚过牡蛎桩时突然一顿。原本光滑的贝壳表面爬满了灰白色的小凸起，细看竟是一簇簇藤壶，如疥疮般密密麻麻附着在贝群间。
“楚哥儿！西区的珍珠贝全蔫了！”二虎喘着粗气奔来，裤脚还滴着海水。他怀里抱着的珍珠贝壳缝里渗出黑液，藤壶尖刺深深扎入贝肉，原本莹润的珠核已发乌发皱。
楚舟撬开一片牡蛎，刀刃刮过藤壶的“咔嚓”声里混着贝类的痛颤。被刮落的贝肉上残留着细密的血丝，看得老船匠陈伯直跺脚：“造孽啊！这藤壶成精了，专往贝肉里钻！”
潮水退尽的养殖区一片狼藉。藻架上的紫菜被藤壶挤得发黄，贝场浮筏下挂满灰白疙瘩，连底层的海参都缩在礁缝里不敢露头。吴婶蹲在浅湾旁抹泪：“今早收的珍珠十不存一，王三刀的人还在村口嚼舌根，说咱们动了龙王爷的忌讳……”
“动忌讳的是这些藤壶。”楚舟碾碎一粒藤壶，腥臭的汁液沾了满手。他忽地想起现代海洋课上教授的藤壶生命周期，转头吩咐道：“取竹篓来，专挑低潮带的藤壶卵！”
日头爬至竿头时，滩涂上支起三口陶锅。楚舟将藤壶卵混着海藻熬煮，浓稠的绿汤在浪纹陶罐里咕嘟冒泡。阿荇捏着鼻子递上鱼骨针：“哥，真能毒死藤壶？”
“以毒攻毒。”楚舟将毒汁涂在贝壳边缘，藤壶幼虫甫一触碰便蜷缩僵死。渔民们刚要欢呼，却见被药汁溅到的珍珠贝剧烈抽搐，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发黑。
“使不得啊！”陈伯一把打翻陶罐，“这毒汤连贝带藤壶一块杀！”
咸风卷着浪沫拍在礁石上，楚舟盯着满地狼藉，腕间胎记突突跳动。昨夜潮信笺上的异象闪过脑海——东南海域的浪纹比往常深了三寸，似有无数细足生物随潮迁徙。
“楚哥儿！鬼牙礁出怪事了！”瞭望的童子挥着破旗狂奔而来。众人驾舢板赶到时，俱被眼前的景象惊住——退潮后的礁盘上爬满藤壶，灰白色的硬壳竟拼出张扭曲的人脸，空洞的“眼眶”里淌着紫黑粘液。
二虎抡起铁铲要砸，被楚舟一把拦住：“这粘液带腐蚀性，当心溅伤！”他俯身细察，藤壶壳缝间游弋着针尖大的小虾，彩虹色的尾鳍在粘液中一闪而过。
胎记忽地灼痛，幻象如潮涌来：成群的彩虹虾穿梭在藤壶群中，螯钳精准夹碎幼虫；变异虾虎鱼的黏液渗入朽木，将船骸裂缝粘合如新……
“找这种虾！”楚舟蘸着粘液在礁石上画出虾形，“彩虹尾，铁螯钳，专食藤壶卵的！”
渔民们面面相觑。老船匠陈伯突然一拍大腿：“这不是‘虹钳将军’么？早年跑琉球的船队养过，说是能治船蛆！”
潮水开始上涨时，二十艘舢板分散搜寻。楚舟潜入东侧潮沟，腕间胎记的蓝光晕开，照见岩缝里蜷着团七彩光影。他屏息靠近，铁螯虾群正围攻藤壶卵，碎壳如雪片纷落。
“就是它们！”楚舟甩出细网兜住虾群，虾螯“咔嚓”剪破网眼。他急中生智，将备用的牡蛎肉抛向岩缝，虾群果然弃网夺食。
暮色吞没滩涂时，十篓彩虹虾虎鱼倒入养殖区。楚舟蹲在浮筏边观察，见领头的铁螯虾率先扑向藤壶，螯钳如剪刀般绞碎硬壳。幼虾群紧随其后，将漏网的幼虫吞噬殆尽。
“神了！”二虎举着刚清理干净的珍珠贝惊呼，“贝肉半点没伤着！”
吴婶却愁眉不展：“虾群啃完藤壶，转头祸害藻田咋办？”
楚舟笑而不语，将虾群引入特制的竹笼。笼内分层铺着藤壶卵和紫菜，虾群竟对鲜嫩的藻叶视若无睹，只顾大快朵颐。老船匠陈伯捻须叹道：“《海错图》有载，‘虹钳将军’性洁，只食腐秽——古人诚不我欺！”
三更时分，楚舟独坐船骸清点收获。虾群在月光下游弋如虹，所过之处藤壶尽除。他忽觉脚底木板微颤，俯身细看——白日被虾螯刮蹭的船缝间，竟渗出晶莹黏液，将朽木裂隙粘得严丝合缝。
“楚哥儿！快看底舱！”二虎举着火把冲进来。腐朽的舱壁被黏液覆上一层琉璃状薄膜，连渗了十年的漏水处都滴水不漏。陈伯颤抖着抚摸舱板：“这是……这是龙涎胶啊！前朝水师秘传的补船术！”
咸风骤起，楚舟望向东南海域。虾群在浪尖跃出虹影，而更深处的海雾中，隐约有双桅帆影掠过——王三刀的货船，正鬼祟驶向藤壶肆虐的鬼牙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