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朔月引潮
朔月之夜，海风如刀。
楚舟指挥渔民布下最后一圈盐晶阵，巨鲲却突然发狂，脊背上的青铜鼎纹渗出黑血。
“珍珠药丸！快！”楚舟大吼，老渔民哆嗦着掏出瓷瓶，“省着点！贵过云南白药！”
药丸入口，巨鲲痛苦低鸣，庞大身躯渐渐安静。
人鱼长老割开掌心，鲛珠浮空，幽蓝光芒撕裂夜幕。
海面旋转，漩涡深处，蓬莱秘境的入口若隐若现。
“成了！”楚舟刚松口气，尖锐的破浪声撕裂夜空。
黑水残党的改装艨艟如幽灵般撞碎浪墙，船头青铜碎片寒光刺眼。
“拦住他们！”渔民怒吼着射出鱼叉，却只在船身留下几点白痕。
通道开始收缩，巨鲲却再次嘶吼，眼中血光炸裂，庞大身躯猛地甩动！
楚舟只觉天旋地转，腥风扑面，整个人被黑暗吞噬。
阿鲛的尖叫被海风扯碎：“楚舟——！”
她纵身扑入即将闭合的漩涡，怀中青铜鼎匙嗡鸣，与秘境之门撞出刺目火花。
系统光幕在楚舟坠入的黑暗中炸开，血淋淋的字迹触目惊心：
「警告！鲲生命值剩余12%，蓬莱生态污染度71%」……
朔月当空，海天如墨。
白日里喧腾的渔港，此刻只剩下压抑的喘息和海浪拍打礁石的闷响。楚舟站在临时垒起的盐晶矮堤上，手心全是汗，黏腻腻的，被咸涩的海风一吹，又冷又涩。
“楚哥儿，这、这能成吗？”旁边，负责看守盐晶阵的老渔民李伯，嗓子眼发紧，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手里死死攥着一个粗瓷瓶，指节都泛了白，眼睛死死盯着不远处海面上那个庞大的阴影——巨鲲。这大家伙今夜格外不对劲，往日温顺的呼吸变得沉重而急促，庞大的身躯在海浪下不安地起伏，带起浑浊的暗流。
“李伯，沉住气。”楚舟强迫自己声音平稳，目光却如鹰隼般扫过整个海湾。临时架设的几处篝火熊熊燃烧，映照着渔民们紧张忙碌的身影。他们正将最后一批混着荧光藻粉和净水螺分泌物的特制盐晶，小心翼翼地沿着既定的轨迹，撒入浅海，试图稳住这片因蓬莱秘境即将开启而变得狂暴不安的海域。远处，人鱼族浮在浪涛之间，鳞片反射着幽微的火光，他们低沉的吟唱如同海潮的叹息，与渔民的号子隐隐应和，共同编织成一张无形的网，束缚着天地间躁动的能量。
空气仿佛凝固了，绷紧到极致。
突然——
“昂——！！！”
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嘶鸣猛地撕裂了凝滞的夜！巨鲲庞大的身躯剧烈地抽搐起来！它原本在月光下泛着青灰色光泽的脊背，此刻竟如同烧红的烙铁，那深深嵌入血肉的青铜鼎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出浓稠粘腻的黑血！黑血滴落海面，竟发出“嗤嗤”的腐蚀声，腾起缕缕带着腥臭的白烟！
鲲蛊彻底爆发了！
狂暴的力量席卷开来，距离最近的一艘小舢板被它巨大的尾鳍无意间扫中，“咔嚓”一声脆响，瞬间碎裂成无数木片！几个在浅水处布设盐晶阵的渔民被掀起的巨浪狠狠拍倒，呛咳着在冰冷的海水里挣扎。
“药！李伯！珍珠药丸！快！”楚舟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厉声嘶吼，几乎破了音。他一边吼，一边抄起手边备用的长竹竿，用尽全力插向巨鲲附近剧烈翻涌的海水，试图吸引它的注意，为投药争取一线机会。
“来了来了！”李伯吓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地拔开瓷瓶的木塞。几颗龙眼大小、散发着柔和珍珠光泽的药丸滚落在他布满老茧的手心。他心疼得嘴角直抽抽，一边哆嗦着递出去，一边忍不住碎碎念：“省着点！省着点啊楚哥儿！这玩意儿贵过云南白药！牡蛎粉、老山参须子、还有阿鲛丫头眼泪凝的珠子粉…我的老天爷，熬干了我这把老骨头也凑不齐第二炉了…”那眼神，简直像在递出传家宝。
楚舟哪有心思听他唠叨，一把抓过药丸，看准巨鲲因剧痛而再次昂起头颅、张开巨口的刹那，用尽全身力气，将几颗药丸狠狠掷向那深不见底的喉咙！
药丸精准地飞入巨口。仅仅过了几个呼吸，那令人心悸的狂暴挣扎明显弱了下去。巨鲲痛苦的低鸣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呜咽，庞大的身躯在海浪中沉沉浮浮，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唯有那双巨大的眼睛，浑浊而痛苦地望着岸上渺小的人群，竟缓缓淌下两行混浊的液体，分不清是海水还是眼泪。
众人刚松了半口气，压抑的喘息还未平复——
“时辰到了！”人鱼族长老苍老而肃穆的声音穿透海浪传来。
只见那位年迈的人鱼长老浮出水面，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决绝。他伸出枯瘦的手，毫不犹豫地用一片锋利的贝壳割开了自己的掌心！深蓝色的血液涌出，但他毫不在意，口中念诵起古老晦涩的音节。
随着他的吟唱，一颗拳头大小、通体流转着深邃幽蓝光华的鲛珠，缓缓从他胸膛的位置浮现，升上半空！
刹那间，所有的篝火都仿佛黯淡下去。那颗鲛珠如同沉眠海底千万年的星辰被唤醒，光芒越来越盛，越来越亮！一道纯粹至极的幽蓝光柱，猛地从鲛珠中心射出，直刺苍穹！
“轰隆隆——！”
光柱落下的海面，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搅动！一个巨大无匹的漩涡凭空出现，疯狂旋转！漩涡中心，海水诡异地向下凹陷、塌陷，光线在那里扭曲、破碎，一个深邃、幽暗、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在漩涡最深处缓缓显现！入口边缘，流转着奇异的、非金非石的青铜色光晕，古老而神秘的气息扑面而来！
蓬莱秘境的通道，洞开了！
“成了！通道开了！”岸上、水中，爆发出劫后余生般的狂喜欢呼。渔民们激动地拥抱，人鱼们也发出高亢的鸣叫。楚舟只觉得一股热血冲上头顶，紧绷了数日的心弦终于有了片刻松懈。
然而，这松懈仅仅持续了一瞬。
“呜——嗡——！”
一种绝非自然产生的、令人牙酸的尖锐破浪声，如同地狱的号角，骤然从东南方向漆黑的海平线上传来！速度极快，眨眼间已能看到轮廓！
那是一艘船！一艘造型狰狞、通体涂着哑光黑漆的艨艟战船！它像一头潜伏已久的黑色海兽，撕裂夜幕，撞碎层层叠叠的浪墙，正以骇人的速度，直扑那刚刚开启的漩涡通道！更令人胆寒的是，那尖锐如撞角的船首，赫然镶嵌着一大块布满诡异纹路的青铜碎片！碎片边缘闪烁着不祥的暗红光泽，所过之处，海水竟被强行排开，形成短暂的真空通道！
“黑水杂碎！是黑水残党！”一个眼尖的渔民嘶声力竭地吼了出来，声音里充满了惊怒和绝望。
“拦住他们！别让他们靠近通道！”楚舟目眦欲裂，厉声下令。反应过来的渔民们怒吼着，奋力将手中削尖的竹矛、沉重的鱼叉朝着那艘黑色艨艟掷去！
“叮叮当当！”一阵密集的撞击脆响。
那些足以穿透厚厚鱼皮的竹矛和鱼叉，撞在艨艟漆黑哑光的船体上，竟然只溅起几点微弱的火星，留下浅浅的白痕，便被无情地弹开！这艘船显然被特殊改装过，坚固得超乎想象！
黑色艨艟速度不减反增，船首那块青铜碎片上的暗红光芒骤然炽盛！它像一柄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向漩涡通道的边缘！
“轰！”剧烈的碰撞！
漩涡通道边缘流转的青铜色光晕猛地一黯，整个通道剧烈地摇晃起来，入口处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痕！通道开启引发的巨大吸力，似乎因为这凶悍的一撞，开始变得紊乱、减弱。漩涡旋转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那深邃的入口，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内收缩！
蓬莱通道，即将关闭！
“不！”楚舟的心沉到了谷底。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昂——！！！”
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凄厉、都要狂暴的嘶吼，猛地从旁边响起！如同濒死巨兽最后的绝唱！
刚刚被珍珠药丸勉强压制的巨鲲，它那双巨大的、浑浊的眼睛，瞬间被疯狂的血色彻底吞噬！那血光，浓稠得如同实质！一股无法形容的、带着深渊般绝望和毁灭气息的力量，从它濒临崩溃的身体里轰然爆发！
它庞大的头颅猛地一甩，如同山岳倾倒！巨口张开，不再是痛苦，而是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疯狂，朝着近在咫尺、正因通道受袭而心神剧震的楚舟，狠狠噬下！
阴影笼罩！腥风扑面！
楚舟只觉眼前一黑，整个世界天旋地转！冰冷、滑腻、带着浓重海腥味的黑暗瞬间将他彻底吞没！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向下急速坠落，坠向巨鲲那深不见底的咽喉深渊！
“楚舟——！”
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盖过了所有海浪与喧嚣！
是阿鲛！
她碧色的瞳孔中映着楚舟被巨鲲吞噬的最后一幕，所有的犹豫、所有的恐惧瞬间被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冲垮！她甚至没有去看那艘还在撞击通道的黑船，没有去看正在缓缓闭合的漩涡入口！
她纤细的身影，如同扑火的飞蛾，又像一道离弦的碧色箭矢，用尽全身的力量，朝着那即将彻底消失的漩涡中心，纵身一跃！
就在她娇小的身躯即将没入那混乱扭曲、收缩得只剩下一线缝隙的漩涡入口的刹那——
“嗡——锵！”
一声奇异的、仿佛两块烧红的古老青铜猛烈撞击的锐鸣，骤然从她怀中炸响！
她贴身收藏的那枚残破的青铜鼎匙，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狠狠敲击，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一道凝练到极致的青铜色光华，如同破晓的利剑，从她怀中激射而出，狠狠撞在漩涡通道那即将闭合的青铜色光晕壁垒之上！
刺目的火花，如同星辰爆裂，瞬间照亮了阿鲛决绝而苍白的脸，也照亮了漩涡深处那正在急速坠入无边黑暗的楚舟！
下一秒，阿鲛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剧烈扭曲的光影漩涡之中。那最后一线通道，也随之彻底闭合、湮灭。
海面上，只剩下狂暴未息的巨浪，惊魂未定的渔民，面目狰狞的黑水艨艟，以及那庞大却濒死的巨鲲残躯。
而在那无边的、冰冷的、充斥着鲲胃粘液与腥臭的黑暗深处，楚舟急速下坠的意识模糊中，一点刺目的血光猛地在他眼前炸开！
那并非真实的光，而是一面冰冷、残破、布满蛛网般裂痕的光幕，带着一种机械的、漠然的残酷，强行将血淋淋的信息烙印进他的脑海：
「警告！检测到宿主进入高污染能量场！」
「警告！共生体‘鲲’生命体征急速衰竭！剩余生命值：12%！」
「警告！目标区域‘蓬莱秘境’生态污染度：71%！深渊能量反应持续攀升！」
「生存倒计时：未知。请…滋…尽快…采取…措施…滋啦…」
猩红刺目的文字，如同失控的血色海啸，瞬间淹没了楚舟所有的感知，只剩下那冰冷的数字和刺耳的警报杂音，在这死寂的黑暗深渊里，一遍遍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