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渔盟血誓
三十六个海碗沿香案摆成八卦阵，碗底压着晒干的紫菜，活像给龙王供了桌海鲜拌饭。
"楚哥儿，歃血为盟真要宰头猪？"栓子拎着把豁口菜刀抖如筛糠，"上回杀鱼溅了春娘一身血，她举着鱼叉追俺绕滩涂三圈......"
"歃血又不是放血！"楚舟抄起竹片往栓子屁股一拍，"去把吴婶腌的甜虾抱两坛来，要泡出红油那种！"
阿鲛蹲在檐下编草绳，闻言翻了个白眼。少女腕间新缠的蛟绡带泛着淡蓝，偶尔抬头瞥向院外时，颈后疤痕与怀中竹简的纹路悄然重合。
日头爬上桅杆时，东海十三坞的渔把头们乌泱泱挤满祠堂。螺壳村的陈老五一脚踩在香案上，裤腿还沾着夜光藻："姓楚的，你说联船抗匪，凭啥要咱喝你的血酒？"
"陈叔这话见外了！"楚舟拎起酒坛晃了晃，绯红液体里浮着枸杞似的海葡萄，"这叫'珊瑚酿'，海神庙开光那日接的圣水！"
二虎突然从人堆里蹦出来，举着半截鱿鱼干嚷嚷："俺作证！楚哥儿往酒里掺了朱砂粉，喝完牙都能染红！"
人群哄笑间，阿鲛指尖轻弹。某颗海葡萄"噗"地击中二虎后颈，壮汉顿时哑火，挠着脖子直嘀咕："海蚊子真毒......"
"诸位请看！"楚舟趁机掀开酒坛封布，浓烈酒香混着腥甜漫开，"这酒用龙涎香鲸脂淬过，饮之可辨忠奸——"他故意拖长尾音，余光扫过某个缩在角落的驼背盐工。
螺壳村渔把头率先舀了碗酒，仰脖灌下时突然僵住："这酒......"
"咋了？有毒？"陈老五抄起鱼叉就要捅。
"够劲！"渔把头痛快抹嘴，"比俺婆娘酿的柿子酒带劲！"
人群霎时沸腾。楚舟挨个斟酒，轮到那驼背盐工时，酒勺突然打滑，绯红酒液全泼在对方衣襟上。盐工手背青筋暴起，又强行压下："楚掌柜当心......"
"对不住对不住！"楚舟扯着袖子就往人家胸口擦，指尖状似无意地划过虎口——厚茧硬如船锚锈铁！
阿鲛忽然拽过楚舟衣摆，蘸着酒水急画：先描弯刀，再画盐袋。楚舟会意，转头对栓子吆喝："去地窖搬那坛'鲸血酒'，给贵客压惊！"
盐工瞳孔骤缩，低头咳道："小的受不起......"
"受得起！"楚舟揽住他肩膀往内堂带，"这酒得配吴婶特制的咸鱼酱——"话音未落，盐工袖中寒光乍现，匕首直取楚舟咽喉！
"叮！"
鱼骨刀精准架住利刃。阿鲛腕间蛟绡带无风自动，缠住刺客右腕猛扯，竟从人皮面具下拽出张疤脸——正是黑水船帮的鬼爪七！
"老子跟你拼了！"鬼爪七暴喝甩出毒蒺藜。楚舟抄起酒坛当盾牌，蒺藜扎进坛身"滋啦"冒烟，腌了二十年的"鲸血酒"汩汩外涌。
"我的陈酿！"楚舟心疼得龇牙咧嘴，"二虎！放咸鱼阵！"
祠堂梁上突然坠下张藤编大网，上百条咸鱼干劈头盖脸砸向刺客。鬼爪七挥刀劈砍，咸鱼渣混着辣椒粉糊了满眼，喷嚏打得比浪响："阿嚏！楚舟你......阿嚏！"
阿鲛趁机甩出渔网，网上抹的海葵毒液立竿见影。鬼爪七瘫成烂泥时，怀中的竹简"啪嗒"落地，夹层摔出张泛黄的羊皮卷。
"哟，还送嫁妆？"楚舟抖开羊皮卷，瞳孔骤缩——星图纹路蜿蜒如海流，与阿鲛颈后疤痕分毫不差！
陈老五凑近一瞧，旱烟杆差点戳穿图纸："这、这是前朝海匪的藏宝......"
"藏个锤子！"楚舟将图纸往阿鲛颈后一贴，"这叫'员工打卡图'，专治偷奸耍滑！"
众人哄笑间，老里正颤巍巍捧来盟书。楚舟咬破指尖往砚台滴血，突然惨叫："栓子！让你准备的针呢？"
"俺忘、忘了......"栓子缩着脖子递上鱼骨刺，"用这个凑合？"
楚舟骂骂咧咧扎破手指，血珠坠入砚台时，阿鲛忽然蘸血在盟书画了道波浪纹。十三坞渔把头们依次按印，鲜红指痕渐渐汇成鼎形。
"从今往后，咱就是拴在一条绳上的咸鱼！"楚舟举血酒高呼。
"干！"众人仰脖痛饮，栓子偷偷把酒泼进袖口，被春娘逮个正着。
月色初升时，祠堂后院传来闷响。楚舟踹开地窖木门，只见二十坛"鲸血酒"不翼而飞，墙根处留着道水渍，蜿蜒指向海边。
"追！"楚舟抄起咸鱼干就冲。阿鲛却蹲在酒架前，指尖抚过某处划痕——青砖缝隙里，半枚黑水纹腰牌正泛着幽光。
海滩上，三个黑影正往舢板搬酒坛。楚舟抡圆胳膊抛出咸鱼干，"啪"地击中某人后脑勺。
"哪个龟孙......"黑影转身的刹那，二虎带人从礁石后杀出。渔网兜着活章鱼往敌船抛，八爪鱼腕足专缠人脸，有个喽啰被糊住口鼻，憋得直翻白眼。
混战中，阿鲛闪身跃上敌船。蛟绡带拂过酒坛封口，沾着的夜光藻突然发亮——坛底赫然刻着"蓬莱"古篆！
"楚舟！"阿鲛厉喝一声，这竟是众人头回听她开口。少女劈手夺过酒坛砸向礁石，碎片中滚出枚青铜罗盘，指针正对星图标注的方位。
鬼爪七突然从浅滩暴起，独眼赤红如血："把罗盘交出来！"弯刀劈向阿鲛的刹那，海面突现奇景——龙涎香鲸群破浪而来，喷出的水柱在月下成虹，将黑水残党尽数冲翻。
楚舟趁机捡起罗盘，指针突然疯转。阿鲛颈后疤痕蓝光大盛，与罗盘纹路交织成光网，将蓬莱方位映得宛如白昼。
"楚郎君！"老里正举着账本追来，"又有九村递帖要入盟！"
"接！统统接！"楚舟把罗盘往裤腰一别，"告诉弟兄们，明日开席吃全鱼宴——"转头却见阿鲛蹲在礁石上，蘸着海水在星图旁添了行小字：渔盟成员，十二村。
咸风掠过滩涂，镇海鼎碎片在祠堂供桌上微微发烫。无人察觉，鼎腹新结的盐霜正悄然蔓延，形如展翅的海东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