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蛟绡引路
五百条硬如铁板的咸鱼干整整齐齐码在甲板上，每条鱼嘴里都塞着晒干的河豚鳔，活像群龇牙咧嘴的守门神。
"楚哥儿，这'咸鱼雷'真能炸翻黑水船帮？"栓子抱着陶罐往鱼鳔里灌火药，手抖得跟抽风似的，"上回炸藤壶把春娘家的茅坑崩了，她追着俺骂了三天......"
"这回加了海藻胶，保准黏在船底炸！"楚舟把竹签往鱼嘴一插，顺手将咸鱼干抡成风车，"瞧见没？这叫'咸鱼螺旋镖'，专破黑水旗的帆！"
阿鲛蹲在桅杆下编渔网，闻言翻了个白眼。少女腕间缠着新染的蛟绡纱，月光下泛着淡蓝光晕，偶尔抬头望向东海域时，颈后疤痕与怀中青铜鼎耳的纹路悄然重合。
二虎突然从底舱窜上来，裤腰带上别着串发光的夜光螺："楚哥儿！黑水哨船往龙首礁去了，船头挂着绿灯笼！"
"挂绿帽子的王八羔子！"楚舟把咸鱼干往船舷一拍，"栓子摇旗！春娘泼油！阿鲛——"他转头正要对暗号，哑女已经抱着鼎耳钻进底舱，裙摆扫过处，二十盏蚝壳灯无风自亮。
三艘渔舟借着退潮悄然出港。楚舟蹲在船尾啃腌萝卜，瞅着远处那点绿光直嘬牙花子："王三刀这独眼龙倒是会挑时辰，专赶月黑风高夜挖鼎......"
话音未落，阿鲛突然拽他裤腿。咸风里混着丝腥甜，楚舟眯眼细看，黑水母船甲板上人影憧憧，七八个壮汉正往海里抛青铜链，链头拴着的铁爪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好家伙，古代版抓斗机啊！"楚舟摸出个竹筒望远镜——实为掏空的砗磲壳嵌水晶片，"嚯！捞上来半截鼎肚子！"
阿鲛指尖蘸着海水，在船板急画：先描鼎耳，再画箭头，最后添了串波浪纹。楚舟福至心灵，抄起船桨往东侧猛划："二虎！往东北暗礁区撤，那儿的藤壶够黑水船喝一壶！"
渔舟如梭穿行在礁石群中，栓子抡圆胳膊往海面抛夜光螺。绿莹莹的螺壳随波逐流，在黑水哨船必经之路铺成星图。春娘趴在船尾泼鱼油，边泼边骂："天杀的王三刀，老娘的嫁妆绸缎都裁成帆了......"
"嫁妆算个球！"楚舟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腰间缠的红绸带，"等打完这仗，老子给你扯十匹琉球绡纱！"
阿鲛的鱼骨刀"锵"地钉在楚舟胯间，刀尖离要害仅半寸。栓子憋笑憋出猪叫，被春娘一瓢臭鱼汁泼了满脸。
子夜时分，黑水母船已逼近暗礁区。楚舟趴在船底听声，藤壶刮擦船板的动静活像百爪挠心。他摸出火折子猛吹："二虎！放咸鱼！"
二十条"咸鱼雷"顺着洋流漂向敌船。王三刀独眼上的黑布被海风掀起，见状暴喝："撒网！撒网！楚舟这腌臜泼才又要作妖！"
黑水喽啰刚抡起渔网，咸鱼干突然"噼啪"炸开。浸过鱼油的河豚鳔遇火即燃，黏在船底的夜光螺"滋啦"窜起绿焰，火舌顺着桐油帆直蹿桅杆顶。
"走水啦！"栓子扯嗓子嚎得比海鸥还响，"黑水船帮烤咸鱼喽！"
混乱中，阿鲛拽着楚舟跳海。两人咬着芦杆潜游，眼见青铜鼎耳在怀中泛起蓝光，指引方向如深海明灯。楚舟蹬腿蹬得大腿抽筋，恍惚觉得自个儿像条被钓上岸的马鲛鱼。
"咕嘟！"阿鲛突然拽他往右闪。铁爪擦着后脑勺砸进珊瑚丛，惊起群荧光水母。楚舟趁机摸向铁链，反手将咸鱼干卡进齿轮，锈蚀的机括"咔嗒"锁死，黑水船帮的抓斗机顿时成了摆设。
王三刀的咒骂混在气泡里飘来："楚舟！老子要把你腌成咸鱼......"
"您先操心自个儿吧！"楚舟冒出水面换气，甩手将最后条咸鱼干掷向敌船。浸透臭鱼汁的"暗器"精准糊在舵盘上，掌舵的喽啰被熏得狂呕，母船打着旋儿撞向暗礁。
阿鲛突然猛拽楚舟下潜。深海处青光乍现，半截青铜鼎身卡在珊瑚礁中，鼎腹裂纹渗出靛蓝液体，所到之处鱼群退避。楚舟憋得满脸通红，摸出鱼骨刀猛撬鼎身，暗流却将二人卷向深渊。
千钧一发之际，阿鲛腕间蛟绡纱突然绷直，如活物般缠住鼎耳。楚舟福至心灵，扯过纱带往腰间一系，借着浮力蹿出海面："咳咳......这他娘比蹦极还刺激......"
晨曦微露时，两人瘫在无名荒岛的礁石上。阿鲛拧着裙摆上的海水，突然指向前方峭壁——藤萝掩映处，竟有座坍了半边的海神庙，庙前石碑爬满牡蛎，隐约可见"镇海"二字。
"这运气不去买彩票可惜了......"楚舟嘀咕着踹开庙门，蛛网糊了满脸。残破的神龛上供着尊三头六臂的怪像，神像掌心托着的，正是缺失的青铜鼎盖！
阿鲛颈后疤痕蓝光大盛，鼎盖与鼎耳"嗡"地共鸣。楚舟刚要伸手，庙外忽然传来破空声。王三刀独眼充血，琉球弯刀劈碎晨雾："把鼎器交出来！"
"交你祖宗！"楚舟抄起神案上的香炉就砸，"这鼎盖腌咸菜正合适！"
混战中，阿鲛闪身跃上房梁。蛟绡纱拂过积灰的匾额，露出"渊祠"二字。少女瞳孔骤缩，鱼骨刀划开匾额夹层，泛黄的羊皮卷飘然落地——竟是镇海鼎全貌图！
"楚舟！东南柱！"春娘的破锣嗓突然炸响。二十艘渔舟冲破晨雾，栓子站在船头抡圆了胳膊抛渔网，网上粘的藤壶活像流星锤。
王三刀暴退三步，弯刀挑飞渔网："雕虫小技......啊！"某只藤壶精准糊住独眼，黏稠的分泌物糊得他骂娘都变调。楚舟趁机扛起鼎盖，踩着春娘的肩膀蹦上船："撒盐！快撒盐！"
二虎抡起木瓢泼出漫天盐花，沾了海藻胶的盐粒遇水即凝，给黑水船帮糊了层"水晶甲"。阿鲛吹响鱼骨哨，驯养的虎头鱼群叼着咸鱼干撞向敌船，炸开的火光中混着焦香。
"楚郎君！接鼎！"老里正突然从船舱钻出，怀中的镇海鼎碎片青光流转。阿鲛将鼎耳鼎盖往上一扣，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鼎身浮现的潮汐纹竟与海图严丝合缝。
王三刀独目眦裂："拦住他们！"黑水喽啰刚要放箭，海底突然传来闷雷般的轰鸣。镇海鼎自颤如筛，靛蓝液体汇成光柱直冲云霄，海面裂开巨缝，将黑水船帮的残船尽数吞噬。
"这他娘是海底火山？"楚舟死死扒住船舷。阿鲛忽然拽过他手腕，蘸着鼎身液体在他掌心急画——是个歪扭的"归"字。
飓风毫无征兆地袭来，浪涛将渔舟推向发光的海底裂缝。楚舟在颠簸中瞥见奇景：成群的龙涎香鲸在光柱中游弋，某座岛屿轮廓在深海若隐若现，岛心矗立的青铜巨鼎与手中器物如出一辙。
"蓬莱......"楚舟刚开口就被咸浪灌了满嘴。阿鲛忽然将蛟绡纱缠上他手腕，少女颈后疤痕与鼎纹重合的刹那，风暴骤然平息。
晨光穿透云层时，海面只余浮木残帆。栓子抱着半截桅杆鬼哭狼嚎："楚哥儿！咱的咸鱼干全喂鱼了！"
"喂得好！"楚舟拎着湿漉漉的鼎盖晃悠，"没见黑水船帮都成涮火锅的料了？"转头却见阿鲛蹲在船尾，蘸着海水在鼎身勾画——潮汐纹路延伸处，龙首礁东侧新添了座小岛。
春娘突然揪住楚舟耳朵："楚郎君，县衙来人说你炸毁官船......"
"炸得好！"老里正颤巍巍举起账本，"黑水船帮劫掠盐税的铁证都捞上来了！"
楚舟望着海天交界处轻笑，腕间未干的水渍映出蛟绡纹路。咸风里混着二虎跑调的渔歌，无人察觉镇海鼎底新结的盐晶，正悄然聚成"四海归元"的古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