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千帆祭劫
海风裹着咸腥气掠过滩涂，千帆祭的彩旗在桅杆上猎猎作响。楚舟蹲在礁石后头，指尖搓了把晒得发烫的牡蛎壳粉，冲身旁猫腰的老盐工陈三爷咧嘴一笑：“三爷，您说这火龙油能喷几丈高？”
“少东家莫小瞧老祖宗的手艺！”陈三爷往陶罐里又撒了把朱砂，浑浊的老眼眯成缝，“当年我爷爷用这招唬海盗，喷出的火柱子能把人眉毛燎秃喽！”话音未落，滩涂东头突然炸开几声锣响，原本跪在祭坛前祈福的渔民们尖叫着四散奔逃。
“黑水船帮的龟孙子来了！”渔童阿毛从芦苇丛里钻出来，裤腿上还粘着两只青蟹。他连滚带爬扑到楚舟跟前，手里攥着半截被砍断的祭旗，“舟哥快看！他们往祭坛泼黑狗血呢！”
楚舟抄起竹筒望远镜一瞄，险些气笑出声。二十几条黑篷船趁退潮摸进浅滩，船头站着的独眼壮汉正抡木瓢往祭坛泼秽物，腥臭血水溅得龙王爷泥像满脸开花。几个黑水喽啰举着火把要烧彩旗，却被海风吹得火星子直往自家裤裆蹿。
“三爷，该给龙王爷添把火了。”楚舟将灌满火龙油的猪尿脬塞进竹筒，抬脚踹翻掩在礁石后的陶瓮。陈三爷哆嗦着掏出火折子，忽听得头顶“咻”的一声，一支火箭擦着耳根子钉进沙地。
“楚舟小儿！”独眼壮汉的破锣嗓子混在风里，“今日便叫你这假龙王现原形！”说话间又是三支火箭袭来，其中一支正中堆放祭品的草垛，晒得焦干的咸鱼顿时窜起半人高的火苗。
楚舟就势滚到燃烧的草垛旁，抄起根冒烟的咸鱼往竹筒里蘸满火龙油，转头冲哭丧着脸的阿毛挤眼睛：“阿毛，想不想看烤鱿鱼？”话音未落，他手中竹筒猛地杵进火堆，只听“轰”的一声，赤红火舌顺着竹筒喷涌而出，在半空炸开漫天流火。
“龙王显灵啦！”原本缩在礁石后的老渔民福伯突然蹦起来，举着破锣咣咣乱敲。滩涂上逃窜的渔民们齐刷刷回头，正见楚舟挥舞着喷火竹筒追得黑水喽啰满滩乱窜。有个裤子着火的小喽啰跳进浅水洼，又被烫得吱哇乱叫——那洼里早被楚舟撒了厚厚一层生石灰。
陈三爷趁机带着盐工们推出十架改良版“火龙车”。这玩意用旧渔车改制，车头绑着浸透火龙油的棕榈叶，车尾竹筐里堆满牡蛎壳和硝石粉。老盐工们点燃引线，抡圆膀子将车往敌船方向推去。
“哎哟我的亲娘！”独眼壮汉眼见十道火蛇贴着沙地窜来，抬脚就把身旁喽啰踹下船挡火。火龙车撞上船板的瞬间，牡蛎壳受热炸裂，混着硝石粉的烟尘呛得黑水帮众涕泪横流。有个机灵喽啰想跳船逃生，却忘了退潮后船底早搁浅在滩涂上，一跟头栽进埋着尖蛎壳的陷阱坑。
楚舟趁机跃上祭坛，一脚踢翻香炉。青铜炉底“当啷”滚出三支拇指粗的线香，青烟在空中扭曲成“四海归一”的篆文。正抱着龙王像腿哆嗦的村巫突然瞪大眼睛，扯嗓子嚎道：“海神赐字！这是要天下一统啊！”
渔民们呼啦啦跪倒一片，连几个偷摸捡战利品的黑水喽啰都跟着磕起响头。独眼壮汉气得独眼充血，刚要张口骂人，忽觉脚底板一阵刺痛——阿毛不知何时摸到船边，正拿蛎壳刀猛戳他露在草鞋外的大脚趾。
“撤！快撤！”独眼壮汉瘸着腿往船舱里钻，留守的喽啰慌忙起锚。哪知楚舟早算准潮汐，这会儿正是逆流时分，黑篷船刚离岸就被浪头拍回浅滩。船底“咔嚓”刮过暗礁，裂口处咕嘟嘟冒泡，眼瞅着就要侧翻。
楚舟拎着喷火筒跃上船头，筒口残余的火星子映得他眉眼发亮：“回去告诉你们帮主，下回再敢扰千帆祭......”他故意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指了指天上，“龙王爷可要派虾兵蟹将来索命了。”
独眼壮汉盯着楚舟背后突然僵住——月光下的海面不知何时浮起密密麻麻的荧光，细看竟是成千上万只夜光水母！原来楚舟早吩咐阿鲛在礁石区投放了荧光藻汁，此刻被浪头搅动，恰似无数海妖瞳仁在水下闪烁。
“海、海妖显灵啊！”黑水帮众哭爹喊娘地跳船逃命，有个腿软的喽啰直接被浪卷走，只剩那顶滑稽的狗皮帽在海面打转。渔民们举着火把围上来时，只见楚舟拎着半截喷火筒站在船头，衣摆被海风掀起，还真有几分海神临世的架势。
祭坛废墟突然传来异响。楚舟跳下船头奔过去，发现香炉碎片中嵌着块巴掌大的青铜片，形似鼎炉残件。他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金属，海底突然传来闷雷般的轰鸣，震得滩涂上的贝壳都在打颤。
“圣女......归来......”
那声音似从极深的海沟里浮上来，裹着陈年的锈味。楚舟猛回头，正撞见阿鲛拎着裙摆站在礁石上，她颈后的疤痕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