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盐井惊变
晨雾还未散尽，春娘提着木桶往盐井去时，远远就听见井台边炸开了锅。七八个渔民围作一团，王老六的破锣嗓子喊得最响："要了命了！这井水比墨鱼汁还黑！"
楚舟拨开人群挤到井口，一股腥腐味直冲脑门。井水翻着诡异的黑沫，水面浮着一层油光，像是谁往里头倒了半锅熬坏的鱼胶。李二叔攥着打水的麻绳直哆嗦："昨儿还好好的，今早一桶水提上来，我婆娘还当是见了阎王爷的洗脚水！"
"让让，我瞅瞅。"老盐工陈伯叼着旱烟杆凑近，烟锅子在井沿敲了敲，"这味儿像烂了半年的海带泥，怕是井底淤了腐藻。"他扭头朝楚舟挤眼，"楚小子，敢不敢跟老头子下井瞧瞧？"
井轱辘吱呀作响，麻绳捆着楚舟缓缓下沉。井壁湿滑的苔藓蹭过手背，越往下腥气越重，待脚尖触到井水，那黑浆竟像活物般顺着靴子往上爬。楚舟掏出火折子一晃，差点没把隔夜饭呕出来——井底沉着半人高的黑色淤泥，里头裹着腐烂的藻团，还咕嘟咕嘟冒着气泡。
"陈伯，递个竹筒下来！"楚舟扯嗓子喊，"再装两筐晒干的牡蛎壳！"
井台上顿时忙作一团。春娘领着妇人们劈竹筒，半大小子们光着脚丫在滩涂上捡牡蛎壳。陈伯蹲在井边吧嗒烟嘴，冲底下喊："楚小子，你这是要在井底开蛎子铺啊？"
"以毒攻毒！"楚舟把装满牡蛎壳的竹筒戳进腐藻泥里，"蛎壳最吸污浊，等它们吃足了脏东西，再捞上来晒干当肥料......"话没说完，竹筒突然剧烈震颤，井水翻起三尺高的黑浪。
"抓紧绳子！"陈伯烟杆都吓掉了。七八条汉子死命拽住麻绳，楚舟整个人被甩得撞在井壁上。火折子坠入黑水的刹那，他分明瞧见淤泥里闪过一抹青铜幽光。
等被拽上井台，楚舟的粗布衫已经成了泥褂子。春娘憋着笑递帕子："楚大哥这身打扮，倒像滩涂里滚过的跳跳鱼。"人群哄笑中，陈伯却盯着缓缓清澈的井水直咂嘴："神了！这蛎壳比城隍庙的符纸还灵验！"
楚舟抹了把脸，攥着刚从井底捞上来的物件凑近细看。那是半截青铜钩，钩身爬满海锈，钩尖却清晰刻着个三眼蛇纹——正是黑水祭司的图腾。他心头一紧，耳边忽然炸开小豆子的尖叫："井壁上有鬼爪子！"
火把齐刷刷照向井口内壁，三道足有半尺长的抓痕赫然在目。痕迹边缘的石屑还很新鲜，分明是近日留下的。陈伯的旱烟杆"当啷"落地："乖乖，这爪印比赶海的铁耙还利索，别是锁在井底的夜叉成精了？"
夜幕降临时，井台边架起了三堆篝火。楚舟裹着春娘塞来的旧棉袄，跟陈伯蹲在火堆旁啃烤红薯。老盐工啃得满嘴焦黑还不忘打趣："要我说，明儿往井里扔条咸鱼，保准那夜叉嫌齁自己蹦出来。"
梆子敲过三更，守夜的渔民开始打盹。楚舟假意蜷在草垛里，耳朵却竖得笔直。当井底传来"咚"的一声闷响时，他抄起早就备好的渔网箭步冲过去。
井水泛起圈圈涟漪，像是有什么东西刚潜下去。楚舟将渔网撒成个喇叭口，突然朝井下喊："再不上来，我可要往里头倒腌虾酱了！"这话比什么都灵，水面"哗啦"裂开，一团黑影慌不择路地撞进网中。
"就这？"随后赶来的陈伯举着火把傻了眼。网里挣扎的竟是只磨盘大的青蟹，螯钳上还沾着石屑。楚舟掰开蟹壳，露出里头塞着的油布包——张画着井道地图的羊皮纸，落款处赫然盖着三眼蛇纹的朱印。
"好个黑水帮，装神弄鬼倒是把好手。"楚舟把蟹扔进竹篓，"明日拿这蟹黄蒸蛋，给大伙压压惊。"
春娘扑哧笑出声，井台边紧张的气氛顿时散了。谁也没注意，井底最深的阴影里，又悄然泛起一串气泡。